那晚,许晁夜归,借酒醉闯进她所居庭院,将她堵在屋内欲行不轨。
娄氏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很快赶至。
看到的是一地碎瓷,还有云鬓散乱惊惶万状,缩在床榻一角瑟瑟发抖的姜佛桑,以及她那半边脸都被糊上血色,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夫主。
娄氏视若未睹,一脸婉顺地趋前替许晁整了整衣襟,只说前厅有人来找,似有紧急军情。
军情确实紧急,许晁不顾头伤,当晚便回了城外驻地。
娄氏目送许晁离去,过了许久方才转身,冰冷的脸上再不见半分和色,看姜佛桑的眼神之凛冽犹如宿敌。
姜佛桑这才知道,自己才脱虎口,又入狼窝。
原来娄氏早就察觉到了枕边人的心思。
可对许晁,她不劝不阻,任由事态发展,却将满腔无法发泄的嫉恨迁转到了姜佛桑身上。
在她看来,定是姜佛桑不知检点,耐不住空闺寂寞,引诱了许晁。
姜佛桑岂止是冤!
她在许家处境尴尬,若非逢年过节,于人前甚少露面。许晁也常年在外征战,两人总也没见过几回。每回见面寥寥几句问候之言,她始终垂着眼,连头都未抬过,更遑论有何轻佻之举。
然娄氏根本不听任何解释,她在心底已经判定了姜佛桑的罪。
于公,当朝大将军强占弟妇,传出去必招致骂名无数,御史台那边也不会放过许晁。
于私,任何企图勾引她夫主的女人,都该死!即便是待她以诚的姜佛桑。
无论怎么看,这个祸患必得除掉才能心安。
隔日,娄氏禀了君姑臧氏,带着姜佛桑去了城外佛寺“上香”,归来途中遭遇匪祸,姜佛桑落于贼手,就此无踪……
匪祸当然是假的。
娄氏恨意难消,不想让姜佛桑死得太轻巧,对外谎称是遇到了匪祸,实则命人将她卖去了东南。
如此一来,既除了她,又掩了丑闻,还不惹许晁记恨。以娄氏素日贤名,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若非当事之人,姜佛桑真要拍掌叫声好!
许八郎只是坑害了她八年,而娄氏给她的,却是半生血泪磨难。
曾经她是那么亲近倚赖娄氏,两人虽为姒娣,在她心里,娄氏实是如长姐一般的存在。整个许家,她也唯有跟娄氏方能说上几句心里话。
她信她、敬她,最终却毁于她之手……
到了东南,几经辗转,她被卖进了欢楼,自此后便如坠炼狱——这世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算是都尝尽了。
日复一日地折磨中,曾经所信奉的一切都轰然坍塌。
容貌、声音、世家清骨……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她失去了一个女人所能失去的一切,却并未能获得真正地解脱。
姜佛桑不愿再回想下去,她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正对上娄氏担忧的目光。
“可是又不舒服了?”
姜佛桑牵动了一下唇角:“劳长嫂挂念,无碍,只是略有些乏了。”
“那便好,那便好。”
娄氏眉心舒展开,片刻后又露纠结之色。
“前几日你病中说了胡话,可还记得?我才从君姑处过来,她提起便十分不怿,我道弟妇只是与八叔置气,并不是真要……说起来,许家还从未有过和离之事,如今外面都拿咱们取乐……依我说,小夫妻打闹,床头吵床尾和,本也没甚大不了的,弟妇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