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海情天使人愁,神秘富商爱巢筑就美人逃,无奈何,登报觅芳踪……”报纸标题显示了撰文者的居心叵测。
三少爷说:“现在的新闻界,乏味得很。”
四爷也甚觉无聊,丢开报纸,说:“一定是自己也觉得丢人,所以连名字都不敢露。这种人,活该遇上拆白党!”他点上一支烟,说:“换做你就不会,借一文钱跟过命似的,守财奴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不过我这次可要郑重跟你商量商量了,上边让解决一部分军需,出钱出物资出药品出军火,随你,总归你得帮这个忙。”
“没有。”三少爷说,“钱没有,物资没有,药品没有,军火更没有。”
四爷被堵,脸变扑克,不再理他。
三少爷却一点不尴尬,他俩一起耍尿泥到十几岁才分开,没大没小没上没下的相处模式延续到成年。
“林映月林小姐确实解除关系了么?”他问。
“别瞎打岔,少出一部分成不成?”四爷说。
三少爷说不成,但他想从四爷这里打听些事情。澹台斯玉住在戎公馆半个月了,始终没有查到四爷的电台信号,而最近又被恩师林讳道的官司分心,根本静不下心来。这半个月,澹台几度去林家拜访,听说林父是受一位前朝遗老巴翁牵连,澹台对此事特别上心,请三少爷托政府关系打听内幕,但当局严密封锁消息,尽管三少爷人脉宽广,却也所获无多,仅探知那位巴翁被捕是与金隽年有关。但这一点也足够令人诧异,金隽年是四爷的岳父大人,林讳道与他并无交集,怎么就牵扯到了一起?无处可问,而四爷这里当然是最权威的信息通道,正巧今日回来,三少爷便想着进来试试。
“外面传言说你的两个岳父大人全都成了汉奸,是真是假?”三少爷问。
“不知道。”
“还说跟什么保皇派有关联,定性了吗?”年少时他俩就是这样,一别扭起来就不搭理人,可是,不搭理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四爷拔出一支卷烟点了,一边抽一边寻思着怎样说服三少爷出钱。
“十万支棉纱,这总不为难吧?”他问。
“没有。”三少爷说。
坊间都知道三少爷多财善贾,但却不晓得他有多抠,锱铢必较,连父亲跟他融资都得走核算程序,更别说兄弟之间筹借,那更是难如登天,有一次北平某政要的母亲大寿,四爷人在上海无法参加,三少爷垫付了份子钱,没想到过几日竟派人来跟他索要。任何人跟他打亲情牌都没用,一概振振有词——该捐的钱他捐,该讨的债要讨!
“喂,之前我怀疑救国社背后那个阮生有可能是你。”
如此郑重的话题,四爷闲话似的提了起来。
三少爷也一派从容:“哦,那后来呢?”
“后来继续怀疑。”
“只是怀疑么?为什么不干脆查个清楚呢?”
“没兴趣,鸡鸣狗盗之徒,亏你清高半生,竟跟他们搞在一起。”
“你又不能完全确定我是阮生,怎么就如此肯定地将我和救国社混为一谈。”
“即使你不是阮生,你也在跟救国社混,这个不需要调查!别问为什么?别还嘴,否则全是你不想听的。”
三少爷无语地摇了摇头,聊天聊进了死胡同,都这个年纪了,还是和年少时一样,好不过三天就要掐,掐完再好,好完再掐,从来尿不到一个夜壶里。
“给我来支烟。”他到大班桌前,手刚触到桌上的烟盒,就被四爷抄走了。
四爷打开抽屉,把烟丢进去,然后关上。
三少爷手伸在半空,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坐回沙发上,说:“就凭你们这些官僚的涵养,我也不会掏那个钱。”
话刚落音,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吱哇乱叫声,转脸从落地窗望去,竟是那只大白猫不甘心又去树坑里纠缠小母猫,结果又被挠花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