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几人要告退之时,锦妃却拦了他们的去路,道:“本宫还想劳烦两位大人替这小宫女瞧瞧脸。方才本宫和蔡公公都错打了她,不知是否会影响她往后的容貌?有劳两位大人了。”
这时周窈棠却是赶忙捂了自己的脸,推辞道:“奴婢谢锦妃娘娘体恤,只是您和蔡公公下手都不重,奴婢已经没事了。锦妃娘娘好意,奴婢心领了。”
周窈棠心道,这若是真教太医瞧了,一会儿发现自己面上的敷粉还了得?反正锦妃的五个指印是前头特意按上去的,而蔡公公又没有真的打自己,本就没什么大碍。
锦妃心中此刻想的却是,蔡广财那个狗奴才真是不知轻重,打了这一巴掌,万一在那丫头这张俏脸上留了痕迹,自己往后还如何欣赏?这丫头也太过谨慎了,殿里灯光昏黄,太医瞧两眼也不大会瞧出里头的端倪的。
只见锦妃无可奈何地看了周窈棠一眼,嘱咐蔡广财将她好生送回司膳房,便教他们退下了。
一出了关雎宫的宫门,蔡广财见四下无人,便赶忙小声对着周窈棠道:“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你方才怎么那般实诚?非得叫锦妃娘娘察明了。你若噤声,本公自然有法子将事儿糊弄过去,过两日等人渐忘了也便罢了。得亏这事儿同你们司膳房没干系,不然咱家也不好过了。”
周窈棠便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喏喏道:“是......解语刚才被吓得怕极了,又什么也不懂,这才一脑门子全是求情的话。谢蔡总管垂怜,方才那般护着奴婢,奴婢往后定会多多地拿些好吃食孝敬您,还望总管大人能教导我些。”
蔡广财听了,不禁有些得意道:“瞧你也该是个伶俐的,又是小泉子托付来的,咱家自然愿意多提点着你点儿。只是往后,你可不能再如此莽撞了,什么事儿都自个儿往枪口上去碰,咱家还如何保得住你啊?”
周窈棠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道:“解语明白了,今后还望总管大人多多指教。”
“行了,今儿个等你们竹司膳回去了,甭忘了在她那里多多替咱们内侍监美言几句,往后多来点儿带油水儿的菜,啊?”
......
原来今晚所有在霁月殿里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周窈棠与锦妃商量好了所上演的一出好戏。
起初在司膳厨房中,周窈棠便瞧见了死蟹绳子上头的沾了一点海藻,她凭借着从前在医书和药典里头看来的知识,心中大致有了些判断——这藻有些像是莱州盛产的一种可以治疗瘴气毒的良药。
下午丁淑仪所中的毒与健康之人误服了这种藻的症状有些相似,而周窈棠十分笃定司膳房中人必然不会做出这等拙劣又愚蠢的行径。
并且,她又仔细回想了中午自己吃饭时候的吃过饭菜,所以周窈棠十分大胆地猜测:也许是因为螃蟹吃了这种藻之后便染上了阴寒之气,丁淑仪有孕体凉,吃下了这蟹才激发了藻的药性,而她们司膳房的宫女没事是因为那道带紫苏的汤替她们解了那藻的阴寒毒性。
但是因着周窈棠也仅是粗通医理,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推测,没有证实之前又不能贸然将死蟹当作物证交予内侍监,于是她便想出了个法子——将死蟹做成醉蟹,然后去寻个娘娘配合她,假装吃了醉蟹之后中了与丁淑仪一样的毒,然后再寻来下午为丁淑仪看诊的太医细细查证即可。
另外,做成醉蟹可以保持这只死蟹作为唯一证据的完整性,这样只需要等着太医们来了,亲自将之打开检验,便可以证明他们下午的诊断有误:蟹不是被人为地添加了毒草,而是在送进宫来之前便已经自己食用了大量的寒性海藻,从而导致了这一切。
而若是以上的猜想全都错了,那只要配合自己演戏的娘娘改口说身子又无碍了,也不再追究这事。这样既不会攀扯旁人,又不会因为太过刻意而遭人怀疑。
然而这些都还只是周窈棠的设想,难的是要选个合适的人选配合自己。于是她苦思冥想,想到了下午对自己示好的锦妃,她身居高位,又不属于哪个派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唯一困难的是如何说服锦妃。
虽然这件事十分冒险,但是周窈棠还是决定赌一把,只身一人去游说锦妃。然而最后不知到底是她说服了锦妃,还是反被锦妃说服,锦妃终究还是同意了。
周窈棠在跟锦妃和盘托出后,本来锦妃还担心结果不会尽如人意,但是见她胸有成竹的镇定样子,倒也乐得将戏演得更真些。
——锦妃用剑劈了食盒,拍碎了几个不值钱的茶盏,还将房里一壶上好的花雕酒打开了,喷了点儿在那死蟹上,装作被做成了醉蟹的样子。之后,又在太医和蔡公公来之前用手掌捂了周窈棠的脸半天,直到印上了一个清晰的手掌印,故意教人以为自己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