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琉璃槅扇窗下,紫檀嵌玉的夹几上放着一把成色一品的棕色伏羲古琴,还有一把半旧琵琶。
严欢已经脱离了危险,明瑟园外日夜守卫的锦衣卫已经撤了回去。
一大早陆深便着青顶轿子来到明瑟园。
他没有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石青色深衣,此刻坐着严欢寝房窗下紫檀嵌玉玫瑰椅上。端起下人刚给他上的今年武夷山刚进贡的云雾茶抿了一口。然后把白玉骨瓷盖碗放到半旧琵笆旁边。
夹几上的伏羲琴与半旧琵琶是他送过来的,以前送银子送女人若干次都被严欢拒之门外,此次送的琵琶和琴他竟马上收了。
因为他先把旧琵琶拿了出来,告诉严欢,这旧琵琶是陆小曦心爱之物,为了这把旧琵琶,陆小曦在官妓坊没少挨打。
严欢斜靠在紫檀架子床头,身后是陆小曦这几日亲手绣制的并蒂莲花的胭脂色迎枕,一看就是女子之物,在一片硬朗的石青色的床褥和枕席中十分扎眼。
架子床两边还悬挂着胭脂色的帐幔,和几条粉色的璎珞。
陆深不禁往多看了两眼这被打扮的像女子绣床一般的紫檀架子床。结果看到严欢一直紧紧盯着那把旧琵琶,于是他把琵琶放到了严欢床边。果然严欢像抚摸珍宝一样抚摸着那把琵琶。
陆深放了心,这礼自己终于送对了。那把伏羲琴,他应该也喜欢。
陆深的小儿子在宫宴上曾经弹奏过那把伏羲琴,那时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严欢曾多看了这琴一眼。
时下风流雅士都喜欢在饮酒吃茶,吟诗作赋,下棋对弈时弹琴助兴,是以这种伏羲琴被炒作天价,一把上好的琴可以卖到几万金,即使这样也得对上机会才能买到。
陆深见严欢在宫宴上多看了这琴一眼,突然想起这严欢乃皇宫内学堂状元出身,而且是内阁大学生顾庸的高徒,胸中文墨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尤其写的一手金错刀好字,时下他批过的折子上的字,都被许多喜爱书法之人拓下来收藏。
此人若不是内官,一定会是名冠京城的才子,给他送东西,应该送那些风流雅士喜欢的物件。
于是陆深觉得自己以前送黄白俗物和女人送错了,应该送这些风流雅士之物,加上陆小曦用的琵琶,严欢肯定能收下。
果然严欢见了琵琶和琴,立刻便把这份礼收下了。
严欢看了陆深一眼道了谢,心道,这陆深可谓费尽心机,这琵琶对于女子意义非凡,琵琶别抱就等于弃夫改嫁,这陆深是拿琵琶来试探陆小曦在他心中的份量来了。
于是他说道:“陆侯爷不用这样费劲心思试探咱家,咱家确实对陆二小姐有意。”
陆深道:“督主既然有意,为何不迎娶进门?老朽身为她的义父可以替她做主,成就您二人这一段姻缘!有老朽做主,她不敢反对。”
严欢道:“陆侯爷莫急,咱家身为内官,让二小姐接受还需要一些时日。”
陆深大悟道:“老朽明白了,督主这不仅是要人还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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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走后,严欢抚摸着身边的伏羲琴,像抚摸着心爱之人一样,眸中难艳的悲怆。
他一眼就看出那把半旧琵琶是陆小曦的,陆小曦的琴艺乃他母亲所授,这把琵琶也是他母亲心爱之物,陆小曦离开覃府那年,他母亲送了陆小曦两样东西,一个是一对给覃家儿媳的祖传玉镯,另一个便是这把琵琶。
他没想到到,经过这么多磨难的小曦竟然还把这把琵琶护了下来。
所以当陆深把琴和琵琶掏出,说送给他时,他二话没说便同意了,那把伏羲琴只是陪衬。
晨阳透过五色琉璃窗透进寝房,让屋内的光线斑斓而温馨,窗下的几盆斑竹让这斑斓中多了几分素雅。
陆小曦推门进了寝房,丁香色轻容纱飘逸而娟秀的襦裙立刻给多为深色紫檀木器的寝房带来几分柔美,像一道霞光映进房中。
严欢看着如同江上晨曦一般,带着青涩的朝气的陆小曦,微微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