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替英子房间打扫一下,用着湿抹布到处擦拭,房里乱糟糟的,潭安想来帮我却让我支了出去。
梳妆柜最底层躺着一个深红的薄子,我翻看一看,竟然是个存折,上面落了许多灰。
而里面的纸张却干干净净。而这张存折上,却写了一个天文数字,看得我瞳孔放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好像英子在身后盯着我一样后背发寒。
我猛地想起法院里英子哭得悲痛欲绝的模样,跪在梳妆柜前大喊娘,潭安跑进来把我搀起,扶到了客厅。
我俩趴在桌上,吃着她带来的肉包,朝她讲述这么多年房子里发生的每一幕,包括爹娘的死。
听罢,她双手合十,朝各个方向拜了拜。
就这么熬着,熬过了两天,一切收拾好后摸黑溜了出去。
依着黄毛先前的告知,我俩趁着夜色回来后直奔码头。
码头的路特别宽敞,一艘巨大的邮轮停在岸边,船身支出一盏黄灯,不少人拎着行李上上下下,和暴雨前蚂蚁搬家没两样。
环顾四周也没见黄毛身影。
刚要走进铁门,一个身影从侧面出来拽住我胳膊,我条件反射地伸向口袋却发现是黄毛。
他改了个方向快步走去:“快跟好了,找你俩半天。”
我们挽着手,紧跟他顺着外围的铁栏走了好久。
离那艘邮轮越来越远,周围道路也没了灯光,黑乎乎地踩在草坪上,硬邦邦的,冰得脚都疼。
“你为啥帮我俩?”潭安问他。
“小点声。”他头都不回继续摸黑顺着外围走,“要不是她,竹青他娘早断了气,我倒也懒得费这破劲。”
我们收起了多余的话,我紧贴潭安,顺着黄毛的脚步朝前走。
就快要走到了尽头,一处的栏杆断了一截,豁了个口足够通人,黄毛领我们钻进码头。
翻个小坡后,我发现坡下的岸边亮了盏白灯,一艘货船停在岸边,远处站了几个人,零星火光萤火虫般忽明忽暗。
走近后才见着那船身后还有几艘小船,船头亮着微弱的灯光,扁扁的,长长的,甲板上除了沙土堆和石块什么也看不见,整个看上去就跟个巨大烂香蕉似的,与先前见到的邮轮简直是天壤之别。
寒风包裹着我们,黄毛朝带头的嘀咕两句就离开了,我们在他人的带领下上了其中一艘小船,甲板中间有个小门,掀开来顺着梯子向下爬。
底下黑得什么也看不见,领头的人在甲板上冲我们不耐烦地说:“你俩就搁这老实待着,到地方自然会叫你,别出声。”
脑袋上唯一的门砰地关上,整间底舱顷刻间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点光也见不着,如同掉进怪物的肚子,潮湿的空气里散发出让人呕吐的味道。
甲板上传来好几个脚步声,船在他们粗言粗语中动了起来,左右摆动着。我摸索四周,只感觉自己在水上漂着,就连哪个方向都感觉不到。
上海是我从未听过的城市,而就凭潭安的一句话便让我踏上这条不归路,只有腊梅和娘生前留下的存折装在书包里。
此刻的我异常迷茫,仿佛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刻都是未知,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也不知能否安全上岸。
但我唯一清醒的是,我不再惧怕黑暗,因为总有束光,会替我照亮前方的路。而她,就是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