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女人不依靠男人,只靠自己,特别是在生活还未独立时,是要吃更多苦头的。
也是在中专最后一年寒假回家,父亲病逝。
一手操办后事的孃孃和哥哥姐姐看起来并不伤心,更多的谈论找父亲退休单位要丧葬费,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吴凤眼晴哭肿得像朵花。她披麻带孝,跟着抬着棺材的队伍缓缓走着。细雨蒙蒙,把路搅得更湿,更泥浆,人们大喊着:“孝子孝女打滚!”吴凤就用身子朝那些最稀最烂的地方滚过去,头上,脸上,身上全是污浆。这是她最对父亲最深的思念和感情。
可是没人感受到她在父亲葬礼上的悲痛欲绝,都在夸孃孃办这丧事请和尚走道场,摆足三天下葬。
“这人活一世,不就看这死的风光吗?”村里人赞扬着孃孃。
她那时没有能力给父亲办丧事,这个家是孃孃做主,她没有发言权,自由也没有。她离开村里,从此就是不再有家的人。
离开前夜,她朝山里爬去,山间密林处,黑漆漆的山间,高陡不平,荆棘遍地,刺进了皮肤他不觉得疼,夜间频繁盛活动的爬树的小动物,地面跳跃的昆虫,钻洞出洞的小蛇也被他搅得扑扑哧哧地贴着地面的树林、草丛、地洞四处钻窜……
山间密林里有月亮洒下的光辉透过斑驳的树叶,阴暗不明地打在她的脸上,抖动着颤抖着,像极了她扑通扑通能感受到的心跳。
她扑在孃孃给父亲刻的墓碑上。墓碑上有字,刻着的孝子孝女上有哥哥吴建和姐姐吴敏的名字,单单没有她吴凤的名字。
一个人要做恶,就是拿人不当人看待。孃孃在她考取省城的中专依然不拿她当人看,习惯了一直不拿她当人看待,以为她还是原来的她。其实她进入建校读书,已经是一个有文化,能自立和现代社会接轨的有能力的女子。只是因为暂时还没有独立面对这个世界。
她得把自己当人看。她自言自语:“不,我不认命,我完全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爸爸,你放心,以后再苦再累我也要做一个独立的快快乐乐的人!”抚摸着父亲的墓碑。
从此她离开了那个家,在学校那最后一年的春节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和孃孃他们那边就从此彼此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