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党项羌这场灾难确实是拓跋宁丛、费听隆等头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强行加给族中子民的,如今惨败归来,他们自然要承担惨败带来的一切后果。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们是可以动用大酋长、酋长的权威,以严厉的手段将这些不满的声音强行按压下去,可是此次惨败,令整个种族的一大半家庭死了儿子、丈夫、父亲,已经是怨声载道,要是他们胆敢强行压制,这些死去亲人的家庭定然跳出来与他们作对,一半族人形成的怨气,他们根本不敢去面对。
拓跋宁丛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按在膝上,看了看有些低落的酋长们,怆然的说道:“杨集在凉州所执行的‘四等人’政策,就是解决我们这些游离在朝廷之外的势力,与其他羌人部落、粟特部落、胡人部落相比,咱们党项羌人口多、实力大,是以成为杨集首选之敌。若是我们败了,那些小部落自然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好乖乖的遵循他的政策,散居到各个州、各个县,长此以往,大家都会成了隋朝子民,渐渐忘了自己是什么种,而羌人、粟特、胡人等等种族也将不复存在了。正是这个危机,使我们这些酋长宁愿当隋人的刀子,前去渭州埋伏杨集,只要他死了,那么‘四等人’政策也就不了了之。然而杨集十分奸诈,以火攻之计使我们惨败而归。”
“渠帅说得没有错,我们是为了党项羌的未来着想,才去伏击杨集的。”费听隆接过话头,沉声说道:“我们的决定,代表了全体党项羌子民的心声和诉求,怎奈杨集异常狡猾,使我们惨败而来。”
这对亲家的一唱一和,使大小酋长的神色变得好看了许多,那种浓浓的为党项羌未来着想的使命感,不但让他们心中的愧疚弱了几分,而且自己仿佛也变得高大了起来。一个二个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使刚才那种萎靡颓势淡了不少。
拓跋宁丛仿佛没有看到大家的变化似的,依然语气淡淡的说道:“现在,杨集又把大量军队调到洮源县,其目的自然是对付我们的,看来他不把领地和子民全部占有是不肯甘心了,大家有什么好办法都说一说、都说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来说一说吧!”费听隆微微眯起眼睛,向众酋长说道:“我们不怕打仗,就怕杨集与我们拼消耗。因为他有朝廷为后盾,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士兵、源源不断的粮食。而我们生活在恶劣的大山之中,根本经不起没完没了的消耗,如果跟杨集对峙下去,我们将不战而溃。”
骨咄支也就道:“最糟糕的是,我们的士兵都是寨子里的劳力,如果仗打得太久、拖得太久,将会严重影响耕种和放牧,我们的子民将无法生活,到时候必然军心涣散。杨集现如今步步紧逼,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旁边一个名叫野利沾大酋长犹豫了一下,迟疑着说道:“许多生活在河州、兰州的羌人寨子,因为接受了官府的安排,他们家家户户都有田有地,官府还派人教他们如何种地,他们的孩子也和隋人子弟一起学习汉家文化,这不正是我们世世代代追求的目标吗?我们要是向杨集求和,并且加入隋籍,自然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是啊!其实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打这场仗的。”另一个名叫往利元的大酋长听得有些意动,随声附和道:“只要我们成了隋人,杨集就没有借口对我们动手了。我们完全没必要打这种毫无胜算的仗,更不该为了不可能实现的野心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骨咄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人:“杨集大军来犯,誓要将我们消灭干净,现在说这些还有个屁用?”
野利沾冷冷的说道:“我们打又不打赢、耗也耗不过。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难道非要让全族上下死绝了,你才甘心不成?”
野利沾看了拓跋宁丛一眼,含沙射影的向骨咄支说道:“我们在内附之初,皇帝不仅接纳了我们,还让官府分田分地、教我们学习汉人文化、教我们学习耕种,朝廷根本就没有亏待过我们。可是你‘骨咄支’一直牢骚不断,不但没有领朝廷的恩情,还挑衅朝廷、进攻宁州。战败以后,朝廷也只是将我们迁移到洮州,并没有半点对不起我们。然而现在呢?我们又如何回报这份恩情的?两万多名勇士又是怎么死的?是你‘骨咄支’膨胀的野心、是你‘骨咄支’狂妄的无知。”
“那又怎样?”骨咄支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冷笑道:“我党项羌与隋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昔日在会州城下,数万族人被杀、数十万头牛羊被抢!难道你都忘了吗?如今你却告诉我‘求和’、却要向屠杀我们族人的隋朝臣服,乖乖的做隋朝的狗!”他双目赤红的怒喝道:“你根本就不配做党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