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河街在马道的对面,需要经过一个小桥,说是桥其实就是在涵洞上铺了一个水泥路面。平时马道河的水量极少,现在下了暴雨,山洪很快下来了,浑浊的洪水已漫过了桥面。余华忠看着咆哮的洪水摇摇头,建议刘海英打道回府,改日再来。刘海英死也不依,说桥面上有部分水流平缓,可以过去。余华忠拗不过她,看看确实有人走过去了,两人就互相搀扶着,沿着水缓的一边开始过桥。两人刚开始还小心翼翼的,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七彩斑斓的彩虹,刘海英欢快地看着彩虹,突发奇想,忘记了危险,想拿出手机拍照发个朋友圈。手里摸索着手机,脚下却忘了停步,一脚踩空,脚下正是涵洞,表面看着水面如黄汤缓缓滚动,下面却是暗潮滚涌,巨大的水流吸力把刘海英拖入了涵洞,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刘海英身体一动时,余华忠下意识地抓住刘海英的衣服,却看到手里只有一节刘海英的一片衣物,刘海英不见了踪影。他呆了,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惊愕得思维全无,过了很久,才嚎啕大哭,但连救命都不会喊,事情发生在眨眼间,两岸经过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三天后,余华忠才在下游两公里的地方,也就是简小芳家门前的河道回水湾里找到了刘海英漂浮上来的尸体。年轻人没有预备棺材,只有买了简小芳的婆婆没用上的那具。
可惜,可惜啊!马绵山听到这事后连连摇头感到惋惜,后来他说,千万不要接这样的话头,这是在抢棺材呢。
事情或许就是巧合,令简小芳感到恐怖的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她担心这样的事情,突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就如丈夫老陈的死,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做了一场梦,在梦中,丈夫就这样走了。
那是九年前,儿子陈成和向丽确定了婚期,简小芳就想赶在儿子的婚期前,把宅屋重新翻新一下,完整保留原来的墙,把屋檩和椽子换一下,就向林业工作站申请了十多方的木料,申请批准后,就请了专门的工人上山伐木。
伐完木要把木料搬下山来,老陈长得五大三粗,有劲得很,看到伐木工人哼哧哼哧地那么费力,很不以为然,就和伐木工人一起上山去扛木头。伐木工人没人能抵得过他,仅一上午,山上只剩下一根长长的脊檩。老陈说,歇一会儿吧!说完就躺在山路边的草地上了。过来好一阵,有人叫他开工了,他没反应,大家以为他累得睡着了,反正只有最后一根木料了,不用他也能轻松扛下山来。
中午吃饭了,还不见老陈回来,派人去叫,却发现他已停止了呼吸,后来医生诊断说是脑溢血。
简小芳闻到噩耗后,犹五雷轰顶,顿时晕死过去了,大家急忙拍背、掐人中,折腾了好一会,她才醒来。醒来后双目无神,神情呆滞,一句话也不说。等到把老陈安葬好了,众亲友散去了,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跌跌撞撞地爬到老陈坟前,嘶声裂肺地大哭,哭声声声见血,似闪电穿破马道河的上空,在两山之间悲鸣不绝。
简小芳每每想到老陈,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假如当时她不打陈成一耳光,陈成就不会这样不辞而别杳无音信,老陈就是在儿子离家出走后开始酗酒,那时候就埋下了祸根。如果那天扛木头,她只要细心一点,不让老陈去,不至于出事。假如自己不提出翻盖房屋,老陈也不会死……假如太多了,每一个假如就如一把利剑,剑剑穿透着她的心。
令她寒心的是,自己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儿子陈成竟然不听向丽的苦苦哀求,他爸去世不到十天就返回了工厂,他说刚晋升为拉长,不能错过机会,向丽无奈,只好跟着陈成走了,只有同族的陈大玉守着她。但她不恨儿子,自己把他养这么大,不是用来恨的,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恨,以后就更加没有什么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