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是东宫的。金北把莲意扶着上了马车,自己也进去,把马交给了卫齐。
马车动了起来。莲意回过神来,知道金北就坐在身旁。
她看看他,一时无言,去掀窗帘子。
“难受吗?”金北问。
“说不上来。回去喝汤药吧。”
她没有力气倔强了。自己刚才拿鞭子去伤了人。
要说陈舆折磨自己,最狠心的就是刚才。
以后,他是一直反复无常、并且不断琢磨出新法子来呢,还是会渐渐好了呢?
红尘继续滚滚着,不为谁停歇。
街上熙熙攘攘的,比出来的时候热闹些。茫茫人间里,其他人的日子里,一定也有许多的烦恼。莲意贪婪地透过车窗子看着,反反复复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想想能做的,能说的。没用的那些,且放过。”
片刻的沉默后,她回头看这金北,两个人居然同时说出一句话:“是我不好。”
金北先继续了下去,“但凡您摊上个得力的侍卫,也许能有更好的处境。”
莲意苦笑了一声,“但凡你摊上个得宠的主子,也许现在封侯了。”
她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说笑。可是说完这句话,好像重新有了力气似的。人,比自己想象的,竟然总要多些能耐。莲意坐得也直了些,把在小院儿书房里的话,说给金北听。
“您够坏的。”金北听完,这样评价。
“我不管。我算什么?我对付不了爹,也对付不了儿子,让他们金夜互相对付去。一个折磨我,一个私约我,难道是什么占据大义的行为吗?”
莲意那股子“书匪”的劲儿上来了,“我见识少,但书里的道理总不是虚的,不是吗?”
“不是。”金北赞成她。
莲意笑了笑,因为觉得金北回答得挺认真。
“不过,您以后,有事儿,多和臣商量。”
“我知道。其实,你现在不是本来就对我的事儿,事事知道吗?”
金北笑了笑,“臣知道您现在在动脑子,是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莲意又看向街上,把后脑勺留给金北,“我在想那面铜镜,签文,钥匙,琴上的玉佩,宫里的人。我知道了,就算是荷味姐姐没留下十万两金子,我一度认为她为什么走不重要的想头,还是错了。要想和太子爷好好的,先决条件就是他要彻底醒过神来,我的八字,倒是其次。”
她还是想平平安安做她的太子侧妃。金北听出来了。
莲意接着说,“所以,我现在想的是,我唯一要做的就一件事,搞清楚我姐姐和乌别月谷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统统告诉太子爷。这是他绕不过去的,也是我绕不过去的。至于查清了,说清了之后会怎样,看老天吧。”
马车穿过街道,从小宫门回到东宫。
金北和卫齐陪着莲意回到小院儿。他们走后,这里也没什么事,只是太子妃派人送了点儿新鲜瓜果过来。莲意去坐了坐,谢了恩,太子妃这里竟然早知道了莲意受惊的事儿,已经备好了汤药,亲自看着莲意喝了,放她回去。
一个嫡妃,每天替太子爷收拾这种局面,到底心里是何滋味?
她到底为什么关切徐荷味的事?
不过至少金天,叶千波没提那个走了的人。
莲意回了书房,铺纸研墨,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加上昨晚的,她这一天居然复原了那份建议革除紫衣卫的文章,仔细又看了一遍后,莲意把纸张放在那里晾着,知道快子时了,要了水沐浴。
莲意在屏风后略略洗了洗,把两只脚搭在浴桶边儿上,望着右脚上金北给系上的红绳,摇了摇。
外头,本来只有卫齐吃饼的声音,这时候,传来了金北好听的嗓音,“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