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晔浑身颤抖,欲哭无泪。
阿诺粗哑的笑声在夜里有些瘆人,此时她已和小禀义头挨头咬耳朵。
“不可爱,真的,还有点傻气。”小禀义道。
“可可可”,是阿诺捂嘴偷笑的声音,“我自来了突伦都没见过美貌女子!”
“是啊,他是在京中拘谨惯了,没见过什么人,所以眼皮子浅……”
江四六也撇嘴将耳朵凑向两人,目中有些隐忧。
怀远少帅么,他看向承晔。
要娶婆娘还是要找卫夫人那样的,名门贵女,身份样貌门第修养,哪一样都拔尖才行。
都说自家二爷年少睿智,在出使土奚律时一人力挽狂澜,把林世蕃的风头都抢了。
想来女人便是他的弱项了,他看向承晔的目光略有些忧虑,自己在心里点点头,就今晚的观察,对方着实浅薄轻狂且有点傻气……
邪门,二爷这看女人的眼光也不知随了谁了?
江四六埋头叹口气。
暗影里蹲伏的车夫仍然如同一座雕像,一块石头,纹丝不动。
承晔怒火中烧,全身发烫,牙齿咬的咯咯响。
哗啦一声,他将案上的茶盏碟盘掀翻在地。
“滚!”
瞬息之间已经人去楼空,只余他自己暴怒之下的喘息声。
他还未动,小禀义又从门外探出头冷哼。
“没眼光,没人性,刚来就惦记着看她,把费先生交代的正事都忘了!”
嘡啷!
屋内飞出一个茶碗砸碎在门框上,小禀义已经缩回头躲过去,又在门外跺跺脚,气咻咻,这才噔噔噔跑上楼。
承晔气呼呼倒在床上,费老出的馊主意,以自己名义给月里朵送汉裳,结果今日自己夜探王子府阴差阳错被她吓一跳。
他找谁说理去!
小禀义回房之后便将床铺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没了气力才坐下来抹泪撇嘴。
生气动怒才是真有问题!
听大家提起她就像提起陌生人,这才是对那人无心好不好!
但是自己生什么气?
小禀义忽然愣住了。
翌日便是花朝节。
因北地春来迟,花朝节作为经历了长期寒冷风沙冬日的突伦贵族来说,是新的一年里第一个盛大的节日,积攒了许久的狂欢在这一日被尽情释放。
内廷为今日的聚会特地修筑了一座两层的宝楼,以玉石为台,香木为椽,琉璃为顶,檐角缀满金珠和宝石。引来温泉水凿出水道环绕宝楼,温泉水汽滋养下的四周遍植奇花异木,在尚显萧索的北地春日犹如仙境。
突伦新主乌木南江着一袭青灰道袍,端然坐于宝楼之中,两尊立鹤铜香炉分立两旁,鹤嘴尖尖吐出香雾缭绕,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虚浮。
他原不是健壮魁伟的突伦男儿,反而正因为貌陋猥琐,才与帝位失之交臂。但如今他又凭借自己的本事夺下了帝位,如今的突伦,没有谁真的因为相貌而轻视他半分。
但今日在这珠玉堆砌的宝楼之下,穿着一身道袍的帝王身形愈发佝偻老态,让这场原本因刻意模仿就显得不伦不类的花朝节聚会游园显得更加荒诞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