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着,必须说出来吗?
好像,有点儿难。
至少要他顾一白承认,自己手上有伤,而且伤已经到了必须退役,不能再撑下去的地步,就很难,很难很难。
那是他热爱的竞技场,眼前是他朝夕相处日夜以对,是自己带着他们一点一点往上走往上爬的队友。
顾一白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有些累了,整个人身上的那些锋芒在这一刻忽然收敛了下去。他朝他们笑着,眼里依旧泛着光,衬托了他原本就该有的少年气。
他才二十一岁。
收敛起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和在竞技场上的锋芒,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少年罢了。
顾一白笑了笑,那笑声里带着一种不太能准确描述的情绪,可就是听得沈未辞忍不住将手握成了拳头,心里漫过一阵又一阵的疼。
终于——
顾一白张了张嘴,薄唇轻启。似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严肃,他像是竭尽所能的,让自己的语调里染上一点儿轻松:“不瞒着吗?”距离离得很近,沈未辞还能听见顾一白那有点儿轻蔑的笑:“小方,我其实,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竞技场上的快乐了。”
什么,意思?
方子都瞪着他。
顾一白叹了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对他的队友说这些,太矫情,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琢磨了那么久,酝酿了这么长时间,最后,也就只说出了一句:“真的,我已经疼了很久了,每次都疼,每一局都在疼。我已经,很久都没打过一局不带痛感的竞技场了。”
晴天霹雳。
如遭雷劈。
如雷贯耳。
可惜,都不足以形容。
一句话,直接将方子都和林知砚炸得大脑懵圈,大脑直接宕机——
都是打电竞的人,顾一白的一句话,他们自然也都懂了。
顾一白的手受伤了,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可是身为队长,他从来都没有提过一句话。什么电竞之光,什么巅峰不可逆,到头来,顾一白赔上的,是他的手。
一时间,会议室里比方才的任何一刻都要静默。
可也正是因为很静默,不一会儿,方子都那不怎么清晰,甚至是很收敛的哭声,却也因为这一刻而变得那么震耳欲聋。
他在哭,林知砚则是在隐忍。
而身为早就知道这件事的路夜航和沈未辞,一个始终背对着他们,脸上的神情压根儿看不清;而沈未辞呢,则稍稍地将脸低下,手上很用力,指甲陷进了肉里,生疼。
打破这一切安静沉闷的,是顾一白。
“没必要吧?”顾一白说完后,整个人就像是如释重负般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笑得出来的,反正他脸上挂着一点笑,很坦然:“我这是退役,不是死了。而且我就算退役,也是全国邀请赛后退役,我还没到最后一局比赛呢,都丧着脸干什么?给谁看呢?”
废话,当然是给你看啊。
方子都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到底是并肩走过来的队友,方子都一面瞪着他,一面又心疼得想死:“很,很疼吗?”
啧,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轴呢?
顾一白在心里想了想,狠下心来,应了一声:“嗯,很疼。夜不能寐,食不能安的,唉,真的,忒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