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舒了一口气,快手快脚地捡起银锭,交给掌柜的,又回来收拾残羹。
沈梦昔也心满意足地起身,付了一两银子,找回二钱。将背包朝着身上一甩,大步出了醉仙楼。
伙计去收拾桌子,看到桌上一柄银色勺子,十分奇特,追出去,已不见人影,回来拿给掌柜的看,“掌柜的,你看,那位小哥落下的,是银的吧?”
掌柜的颠了颠勺子,又捏了捏,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
“不知道。”勺柄头上有个阳文的“辛”字,掌柜的以手指摩挲了几下,沉吟着,捋了捋了胡须,“想必这是家族的标识,这是姓氏!”
说完,将勺子在柜台敲敲,发出铿铿的声音,“留这里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找了。”
沈梦昔走出二里,才记起那把不锈钢勺子忘了拿,想想算了,不要了。
不过就是辛拉面五连包里面的赠品。
******
沈梦昔在嘉兴逗留了五天,吃喝游玩,扑买购物,十分尽兴。
酒楼里总有歌妓弹唱柳永苏东坡的词,就是街头的老妇,虽不识字,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动辄引经据典,用的还都正确。你问她具体何意,她却张口结舌说不出来。
她还观摩了一次离婚案的审判。
此时的法律,是承认和离的。
和离,即和平离婚。
男方主动离婚叫休妻,女方主动则叫和离。
法律规定,丈夫无能力赡养妻子,妻子有权离婚;
丈夫犯罪被强制遣送他乡,妻子有权离婚;
丈夫离家三年未归,妻子有权离婚;
丈夫强迫妻子为娼,妻子有权提出离婚;
妻子被夫家亲属性侵犯,也有权提出离婚。
且不论实施执行得如何,能够明文规定已经是很大进步。
她观摩的这桩离婚案,是一个嘉兴城里,一个叫王八郎的富商,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婚后十年,他偷偷养了外室。其妻刘氏知悉后,一纸诉状告到官府,要求诉讼合离,分其家产。
沈梦昔看到的正是诉讼尾声,衙门口堵了不少人,个个兴奋异常,议论纷纷。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叹息,感慨不已,“世风日下,恩义甚薄啊!为夫者,视娶妻如买鸡豚,为妇者,视夫家如过传舍,偶然而合,忽尔而离!世间真情,难以寻得。而淫奔之风,久而愈炽,可悲可叹也!”
——男子自古多妻,一旦女子抗争,便是世风日下。
大堂内诉讼已经结束,刘氏如得胜归朝的将军一般,拿着一张“放妻书”出来。
有那好事者,接过读了出来,“盖闻夫妻之缘,恩深义重,世代修因,见存眷属。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今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今对六亲,各自取意。两子随父,幼女随母,十万银两,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时庆元三年七月廿五日放妻书。”
沈梦昔听得大乐。
一张放妻书,也算给了这王八郎足足的面子,搞外遇,被妻子起诉了,法院判了离婚,小女儿归妻子抚养,还得分十万银子给她。一张告知六亲的放妻书,不过是个遮羞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