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吃土的,可以吃的是后世称之为“高岭土”的玩意。
在最艰难那几天,刘盆子将安全的食物,让给误食毒菜后上吐下泻,病到奄奄一息的桓谭,自己则试着吃土,极难下咽,就跟嚼沙子一样。
“土不就是沙子么?”赵孝也跟他一起吞咽,他将能吃的东西多让给了弟弟,对桓谭也算照顾,赵孝当年也曾举孝廉为郎,在长安与桓谭有过一面之缘。
土吞下去后能缓解饥饿,但难受的是后面,肚子胀得不行,但蹲一个时辰都都排不出便来,半个月后,陆续有人腹胀而死。
刘盆子怕了,只能趴在石头上,让赵孝、赵礼兄弟用筷子给他掏粪蛋,痛得他杀猪一样叫,血把赵孝手都染红了。
刘盆子哭得不行,兄长还在的时候,纵是在赤眉军中放牛,他也没受过这委屈啊,只抽泣说再也不吃土了,饿死也不吃了。
和他一样想法的不乏其人,这几日,陆续出现了盗尸的事,先前掩埋下去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这些饿死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身上的肉被并不锋利的器物割走。
刘侠卿很生气,外头的盗匪可以这么干,但赤眉不行,还抓了几个赤眉,那些人颇为委屈:“扔在山沟里的死人,不也一样叫狗扯狼啃去么?与其便宜了畜生,为何人就不能吃!”
“人不是禽兽!”刘侠卿骂着杀了几个人,但根本无济于事,盗尸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出现吃活人……
这一日,刘盆子与赵礼照例去寻野菜,路过一间屋子时,赵礼说他闻到了香味。
顺着这味道,他来到一间屋子,门缝往外冒热气,一推开门,却没看到人,只见灶正烧着,陶釜里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嘟地响,屋内窗扉紧闭,肉香四溢。
大概是野狗或者狼吧?他们知道,住在这的是个瘸腿的本地猎户,经常能打点鸟儿之类,偶尔也怜惜他们是富贵人家沦落至此,给点雀儿腿,刘盆子能放在嘴里咂一整天,老猎户则看着他们笑,目光怪怪的。
刘盆子已经吃了几天土,饿坏了,走过去想喝口汤,这不算偷。
但赵礼却死死拉住了他,目光惊惧地指着屋里的水缸!
那是人的发髻,一整块的搭在水缸盖上,刘盆子饿得头昏眼花,还以为有人躲在水缸后头,走过去一瞧,缸后空空如也!倒是那发髻沾着血!新鲜的血!
他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腿都软了,而这时候,厨房的另一个门走进来猎户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问他们为何在这。
不仅额头上抹着红色的赤眉,连眼睛也是红红的,水汪汪的发着亮光。
“是小后生啊。”
老猎户目光没有看二人的脸,而是胳膊、腿、肚子,态度依然颇为慈蔼,伸出手,似是要摸刘盆子的发髻。
“饿了罢,我这有肉,汝等吃么?”
……
刘盆子和赵礼是连滚带爬逃出来的,而赤眉从事刘侠卿得知此事后,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带人上门将猎户擒了,才知他竟用晒干的鸟儿腿,骗了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杀了食其肉。
老猎户被当众处死,但他死前却依然红着眼睛,骂骂咧咧:“过去沛地样样都好,就算灾年,也能剥树皮吃,直到汝等至此,天旱了,地荒了,连草根树皮都吃尽了,不是我想食人,是汝等逼我食人!”
言罢,头颅已被刘侠卿持斧砍了,并扬言,往后再有食人者,杀无赦。
“他说得有理。”
赵孝带着刘盆子和赵礼看着这一幕,只道:“本地人,尽是被赤眉逼死的。”
“赤眉从事自己虽虽未亲自食人,却是导致沛地大饥的罪魁祸首,野有饿莩,是率兽而食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