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也毫不奇怪,说道:“如今各地在大索白莲教徒,道士就不害怕么?”
首阳道人回答:“白莲教并未造反,贫道亦非反贼,中堂胸襟宽广,雅量高致,贫道只有敬意,何惧之有。”
李洛又笑问:“你是道士,为何信了弥勒?”
首阳真人答:“此道非彼道,此佛非彼佛。光明生净土,便是不成魔。”
李洛闻言哈哈大笑,就请首阳道人到官邸望青台饮酒相谈。
他很清楚,白莲教派首阳道人来此的目的。根据情报,此人是白莲教总坛高层的一个护法,地位不低。
白莲教如今深恨忽都帖木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教中言及忽都帖木儿,不称姓名,而是以忽魔头呼之。
甚至,以此及彼,就连元廷,也被称为魔巢,忽必烈更是得到一个大魔头的称呼。
然而,由于白莲教都知道李洛主张对他们怀柔,反对剿杀白莲教,所以他们很给李洛面子,没有称呼李洛为李魔头。
甚至,他们对李洛抱有幻想,希望利用李洛,阻止忽魔头剿杀白莲教,为他们起兵争取一到两年准备时间。
“平章大官人,我等也是大元百姓,皇帝赤子,所谓意图造反,实属诬陷之词,真乃千古奇冤啊。如今右丞官人下令各地官府剿杀,枉死者比比皆是,破家灭门者屡见不鲜,我白莲教宗何其无辜!”
“右丞官人行事严酷如此,不但有伤中堂爱民之心,亦有违朝廷法度,有损天子圣明啊!”
“中堂仁厚之名,天下孰人不知!贫道恳请中堂解我白莲教宗之倒悬,阻止右丞官人所作所为……”
首阳道人俯首下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真是大元朝的忠顺子民。
李洛心中冷笑,你们反元很好啊,我巴不得,怎么还会阻止忽都帖木儿?
别说我不会阻止忽都帖木儿,就算我阻止,那也不过是被你们利用。等你们有了时间准备,到时一造反,不是把我坑了?
但是,看对方送了两千两黄金的份上,李洛并没有一口拒绝。
或者说,他不能口头上拒绝。
“首阳道长,此事无需你说,本堂其实已经阻止过右丞了。”李洛带点苦笑的说道,“然而,右丞我行我素,阳奉阴违,本堂也无能为力啊。”
首阳道人虽然是白莲教高层,为人也算精明,却从来没有做过官,对官场高层的了解有限。
“中堂官人乃是一省节堂,口含天宪的封疆大吏,湖广大事,理应是中堂揽总。右丞不过是辅佐官,为何敢违背中堂之命?这岂非坏了朝廷法度,上下尊卑?”
李洛站起来,看着远处的青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右丞是蒙古权贵,又经营湖广多年,本堂上任数月,能奈其何?湖广官员,多承右丞之命,对本堂这个平章,反而阳奉阴违,百般搪塞。本堂,难呐。”
堂堂一品重臣,封疆大吏,却对一个道士如此推心置腹,直抒胸臆,也真是平易近人,纡尊降贵了。
首阳道人闻言虽然有点失望,却也有几分感动。
无论如何,这个李平章,还算是个好官人。可惜政事上有些无能,被副手架空了,说话不算数啊。
这也不怪他误解。几个月来,李洛处处退让,行省大权几乎是拱手相让,堂堂平章节堂,只做些修城修河建仓的小事,唯一做的一件剿灭湖盗的大事,还办砸了,折损几千水师。
这让行省上下对李洛的印象每况愈下。都觉得越国公患得患失,锐气不再,已经甘做傀儡。
甚至有人私下说他并没有真本事,只不过是运气好,才打赢了几仗。如今运气没了,自然就绷不住了。
也是,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凭什么立那么多功劳,做这么大的官?
靠本事?
当然是靠运气了!
运气岂能持久?等到大汗发现他其实能力平庸,就有他好看了。
这些议论已经不是秘密,就连白莲教也知道。
所以,首阳道人并不怀疑李洛的话。当然,内心对李洛也有点鄙视。堂堂主印官,却被自己的副手压制,是有些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