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她最后一次为小儿吟唱这首童谣,看着孩子沉沉阖上的双眸,她涕泗滂沱。天大地大,却没有一方真正可以包容她的地方。
柳云孤身一人来到京城,这偌大的京市里,喧嚣繁闹,人人看起来皆是安居乐业的美好场景。而尚书府的府门看起来却甚是威严冰冷,守门者更是面色严谨,不留任何可闯入的空隙。
她正想上前,逢时却见有人出府,柳云不由心里紧张,赶紧躲到了一旁。而再细看,刹那间,泪流了满面,而嗓子也似有郁结梗着,发不出声音,连想要张嘴呼喊的心境都没有了。
眼前那人,便是她曾经的枕边良人。
是她曾经举案齐眉,日思夜想的爱人,让她痛恨压抑,将她投掷到悲伤中无法抽离,自己却毅然离开的仇敌。
宋书怀一只手臂搂着自己的妻子,另一只手牵着孩子,三人一同出门游逛街市,阖家团圆,好一幅幸福美满的景象。而这副景象,硬生生刺痛了柳云的眼睛。
——明明我曾经也可以有这样一模一样的美好生活。
憎恶的阴霾瞬间蒙蔽双眸,自己的孩子从此之后只能食得元宝蜡烛香,而害她落此下场的人却能够给自己的孩子锦衣玉食,前途无忧。
——凭什么?
她暗恨天道不该如此。于是在尚书府门前支了个卖豆花的小摊,本是想等宋书怀见到她将她认出,然后在这青天白日揭发宋书怀过去的种种不堪。而柳云万万没有料到,金钱名利对人的腐蚀太过阴毒,这尚书大人的女婿从未将小摊贩放进眼里,来买了几次豆花,但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每次都是让身旁的小厮结账,自己则拿着豆花去逗他的小孩开心。
这张他曾经爱过的脸,现在他却无心再看。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等待多日,终于让她寻得良机,唱着曾无数次给小儿吟过的童谣,一路引着这八岁孩童进入休工期的瓷窑,以捉迷藏为由,待孩子躲入窑炉中,柳月迅速锁上窑炉,起火造势。
“……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她双眸神色温和,嘴里喃喃吟唱,仿佛是在吟诵一首安魂曲,曲中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显得格外骇人。
曲罢,火熄,那孩童的哭闹也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世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她站在瓷窑外,失魂般慢慢前行,直至靠近街市,眼中灰暗的世界才又继续运转,这尘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坐回自己的小摊边,看着行人来来去去,京城还是这个繁闹的京城,尚书府的门还是那么威严冰冷。
“老板娘,来碗豆花。”
“好嘞。”
来客了,她起身,笑吟吟地舀上一勺豆花。
落日西下,比起初升的光芒,余晖显得凉薄了许多。她怔忪地望着天空,也是金灿灿的,却夹带着夜晚的寒气从地上拔起。
这风雨飘摇之地,谁人又知前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