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但愿这些人去了欧罗巴,所见一切,便如那些欧洲人此时看到的中国一样。用他们自己所知的那一套,来理解对方。”
“之前耶稣会那群人能把陡斯在这翻译成上帝、在日本翻译成大日如来,这是因为浸淫了几十年的功底,可谓知己知彼。若没有几十年的苦功,也确实很难做到能把远方的事理解清楚。”
“你说得对,文化的隔阂,可能确实很多事让他们难以理解。”
虽然听起来康不怠有些过于乐观,刘钰考虑着好像这时候除了焦虑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好也乐观地去考虑。
文化隔阂是个问题,但有一种依托于经济、阶级的分析方式,是文化隔阂无法影响的。
刘钰担心的就是朝廷里面有高人,会用类似的手段去盯着欧洲的情况,为皇帝找到西方可能威胁到皇权的一些可怕之处。
但怕也没有用,也就只好如此了。
康不怠听到刘钰举大日如来的例子,这时候也不想再让刘钰焦虑,便借着这个话题引到了别处,蓦然笑道:“公子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咱们的话,西洋人听不懂;西洋人的话,咱们也听不懂。”
“有时候说话,还真就得像是那些搞出上帝、大日如来的传教士一样。要用他们能理解的话,和他们说清楚一些事。”
“比如今日英国船一事,公子还是要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讲清楚。这件事是公子故意为之早有图谋?还是事发偶然借势而为?”
刘钰想了想道:“算是事发偶然吧。这时候我还不想挑起事端。但今天在英国人那,事赶事。”
“一来那个乔治安森颇为自大,我心中着实厌恶;二来他一巴掌抽在我的脸上。就航海钟那事,抽的我的脸生疼,我也算是恼羞成怒吧。”
“当然,还就是法国人中途的补刀。牵扯到僭越逾制之意,我也不得不表示表示。”
“事已发了,我也只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呗。”
康不怠道:“杀鸡儆猴,只怕他们未必看得懂。他们眼里,还是没弄明白英国人到底错在何处。反倒是觉得本朝行事,全凭个人喜好。”
“既说咱们的话,他们听不懂;他们的话,咱们也听不懂。那就真的要学学那些传教士,用他们听得懂的话和他们说话。公子不妨借着这件事,给他们讲清楚。”
“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做了要受惩罚,以及今日的惩罚到底依照何等规矩。”
“比如公子给英国人的罪名,是擅闯天朝领海。”
“那么,领海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领海?咱们规定的领海,和西洋人理解的领海,是不是一样大?最好趁着这件事说清楚。而且要用他们听得懂的话,说明白了。”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即便是欲加之罪,那得是罪。罪者,违法也。法者,明令也。”
“昔者,赵简子铸刑鼎,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皆明确。”
“如今,公子不妨趁着这个机会,以惩戒英国为契机,勒石明令。非给百姓看,而是给那些西洋人看,让他们知晓那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
“此其为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