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先生对开埠一事,是看好的方向多?还是看差的方向多呢?”
太宰春台早就考虑过此事,亦道:“总的来说,我觉得开埠还是好的。”
“凡治国之道,务要使米贵而物贱。米贵,则士、农方有余钱,购买货物;物贱,士、农购买的货物就越多,也就越能够促进工商的发展。”
“大国货物,想来价不高。若大国产、日本也产,必要价低方可能入港售卖。如今,日本的物价也会降低。”
“而稻米,大国米价贵约一倍,正可带动日本米价上涨。米价上涨,则士、农余钱便多。这是好事。”
“米贵物贱,方为日本之未来。”
这话如果放在后世,肯定会被人骂一通,觉得完全狗屁不通,怎么可能粮食价格暴涨反而是好事?怎么可能会出现粮价高、而其余物价低的情况?
但这个时代,哪怕六十年后英国围绕《谷物法》的大辩论,这种想法依旧是主流想法。
可以说是脑子问题。
也可以说是屁股问题。
虽然形式上和几十年后英国《谷物法》不同,但本质上区别不大。
形式上,英国已经开始了工业革命,导致粮价飞升,所以本土地主和贵族们,施压要求不能进口,以保证他们的利益。
日本此时,工业革命的影儿还看不到的,也正因为工业革命没影,所以粮价太低,也所以本土的地主和贵族们,认为出口粮食是好事,以保证粮价,从而保证他们的利益。
刘钰可以理解他们的屁股,却对那句“米贵物贱”有些不解,便追问了一下。
太宰春台也是有心解释清楚,遂道:“米贵之好处,惠及士农工商,非只于士、农。”
“若米贵,不知士农余利颇多,商人的雇工,为了保证他们可以买得起米生活,以金银论,是不是给他们的薪水就高了呢?”
“而开埠之后,货物涌入,大国货物便宜。伴随米价上涨,士农自不必提,而为商人劳作者,因为金银薪水提升了,刨除掉买米的钱,就算和以前剩余的钱一样。但因为大国货物涌入,米粮之外的物价降低,同样的钱,他们不也一样可以买更多的东西吗?”
“这难道不是仁政吗?”
刘钰费劲吧啦地理解了一阵,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这么个逻辑?怪不得自己一直不能理解东边也喊“米贵物贱有利百姓”、西边也论“米贵物贱有利贫民”,原来在这呢……
若完全不考虑工业的发展,完全不考虑同行业邻国进出口的激烈竞争,这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大致的逻辑,是说以金银作为世界货币,粮价越高,意味着雇佣的人就必须开更多的工资,以折合和之前相同的粮食。如此,邻国因为粮价低,所以生产的商品的成本也低,金银也就能买更多的邻国低价商品,有助于改善底层的生活?
理顺了这里面的逻辑,刘钰开心极了,连连点头,心道妥了,我写封推荐信,保准你和阿部正福相见恨晚。
…………
PS:PS:关于重商主义的一些观点,并不是太宰春台的思想,而是太宰春台其师侄的想法。便于时代,移花接木,可以理解为长崎贸易在刘钰“信牌数量不变船变大”政策、以及大顺废弃朱子学、还未完全立起来的功利学东渡影响下的蝴蝶效应反馈。还有个很尴尬的地方,前几章算物价米价的时候,小数点算错了一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