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越是救济百姓,百姓就越苦、越贫。”
“反过来,若是不救济百姓,多余的百姓该饿死就饿死了,不该饿死的就不会饿死。如此,就能保证这‘四凶’,年年有害,而年年不大。今日广岛死几个、明日福山死一些,无非一藩之事,不会动摇全国。”
“若是不断救济,到了某日,积攒了几十年的‘四凶’之害,全数爆发,如何收拾?”
十分极端反动的话,当着阿部正福的面讲出来,阿部正福也没有感觉到太诧异。
很明显大家都是“贵族”,这贵族嘴上可能说仁义,真正施政的时候,其实都是把百姓当牛马的。
好皇帝、好贵族,是知道牛马也得吃草;而坏皇帝、坏贵族,无非是希望百姓做木牛流马。
刘钰这番话,颇合阿部正福的心思,他心里相当赞同。
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藩内实行“晚婚少子保证尚可自足的农民不把地拆零碎、默许豪农豪商兼并让‘多余’的人口连老婆都娶不上不留后代”的政策。
刘钰又道:“传闻中,家康公曾说,使百姓半死不活,没有余财,正是政治的秘诀。”
“商君亦言:治国之道,需一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此一脉相承之道。”
“百姓太苦,则会反抗。家康公之前,百姓贫苦,一向宗整日一揆;之后,岛原百姓天主教一揆。太苦,百姓就会沉迷宗教,而宗教一物,最适合组织百姓。天朝亦有五斗米、黄巾道、白莲宗、摩尼教等,层出不穷;日本的一向宗、切支丹教,亦不可不察。”
“百姓太富,就会僭越,不能安守本分。农就是农、士就是士、工就是工、商就是商、贱民就是贱民,这便是本分。若百姓富了,手有余钱,岂不下克上而乱法度礼法?”
“日本的百姓为何苦?一则公赋太多、二则土地越来越少而人口越来越多、百姓已不是没有余财而温饱的程度,而是连温饱且不足呢。”
“阿部君觉得,日本可以降低公赋吗?若不能降低公赋,那就只能从第二点入手了。”
阿部正福信服无比地点点头,心想此人果然是个说话不可不信之辈。
贡赋自然不可降低,降低的话,武士必生不满。百姓一揆,武士尚可镇压;若武士不满,又靠谁来镇压呢?
既不能动武士的利益,那所有的改革,就只能从小百姓身上琢磨了。
改革的目的无非两点。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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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
钱已经可以靠关税和开埠贸易专营拿到。
稳定,好像确实减少人口是个好办法。阿部正福心想,刘钰虽是敌人,但此人手段极高,自己的想法竟和此人不谋而合,当真可沾沾自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