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伸手准备接过,他却偏开手:“烫。”
而后将这杯普洱放在了跟前的桌面上。
而后,提着陶壶,动手给自己倒茶:“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着老师的喜好,即便是再如何忙碌,想起老师,身后一连串的事物都会不自觉的冒出来,偶尔午夜梦回连亡父亡母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可却能清清楚楚的记住老师喜爱与厌恶的一切,我想,这应当是养育之情吧!”
“当初不听老师教诲入了这条路,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往往行到水穷处时会不自觉的想起老师对我的教诲,中间这么多年我与老师虽然未曾联系,但老师对我的教诲却伴随着我的一生。我也是个俗人,充其量往高处说不过也是个追名逐利的俗人,年少轻狂不懂事,妄以为权利是一切,可当我真正站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我才知道,人这一生,追逐的是个安定。”
他提着壶,将热水注入茶杯里。
“您曾经跟我讲过渔夫和商人的故事、我至今,才琢磨透。”
“不晚,”老爷子温温道。
低垂眉,望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
心中所有所思。
屋外的小鸟在冬日扑闪着翅膀往高处飞,呼啦啦的声音传到屋子里来。
总统府急促的脚步声成了二人谈话的背景乐。
难得的是,他们在这急促的脚步声中,心态异常平和。
“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深知,自己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盘亘在天上的雄鹰,往下落,是要被弱者分食的。
他现在的人生当中只有一条路可走,简而言之就是无路可走。
这个道理,老爷子怎会不懂?
可是懂又怎样?
每个人的人生路都是自己完成的,他一个外人说再多也是徒劳。
“您是对的,但我又何错之有呢?”
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想问出来的话。
他何错之有?
“商人有商人想要的东西,渔夫有渔夫想要的东西。我们有时候把高官厚禄当做成功,有时候把身家百万当作理想,甚至为此可以抛缺家庭,四海飘荡,但更多的人是在平淡充实中日复一日的工作和生活,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给每个人的诱惑不一样,”老爷子一番话说的中肯,没有半分偏颇。
极其平静的在诉说自己此时的处境。
就差直言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要为难我了。
而这位上位者呢?
心有依念,仍旧在念着过往。
“我自幼在老师跟前长大,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教我成长教我为人处世之道,这些年我在浮沉之际时常想起您对我说过的话,您说,在您眼里,我与宋蓉,誉溪她们一样都是您的孩子,这话,我怀疑过多次,宋蓉也好,誉溪也罢,包括蛮蛮跟思慎,这么多年以来您对她们是理解是包容的、支持她们向外发展,成全他们那些五颜六色的梦想,可为何在我这里,您就变样了?如果您真将我当成您的亲生儿子对待,又怎会不支持我的梦想?”
说到此,这位上位者的腔调依旧平静,平静的像是没有风浪的海面,看不出一点端倪,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内心波涛汹涌那泛滥的情绪性压不住就要崩溃而出。
唯独最后一句,也只有在这最后一句之中,老爷子听到了这人话语中的轻颤。
“因为,我终究只是个外人,对吗?”
老爷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被这位晚辈的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
那落在茶杯上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抖的近乎扼制不住。
“我仍旧贪恋您给的温暖,可我也知晓——————。”
“因为我知晓这是一条不归路,她们选的每一条路走到最后我都有能力护住她们,唯独你选的这条路,我护不住。”
老爷子用平稳的腔调打断了他的话语。
没有任何急促之意。
平静的像是在诉说埋藏在心里多年的一个事实。
“现在我有能力护住你们了,老师为何还是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