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洁和她师傅,也一起下岗了。她已经答应了师傅,和她一起做买卖。
去总厂办公大楼,签了自愿下岗协议,大部分人就直接从那里走了。蒋师傅却非要回分厂看看,去车间看看。
陶洁就劝她说:“咱们都不属于这里了,还去看啥啊?”
蒋师傅脸色有些难看,好一阵子才说:“师傅十六岁就进唐城量具,快三十年了,所有美好的青春和记忆,都留在这里了。突然就这么着离开了,就好像孩子没了娘一样,心里堵得慌。不去再看一眼,心里过意不去。”
陶洁只好再陪着她,去车间里,看看那些她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使用过的机床,和留下的同事们说说话。
看着师傅抚摸着自己使用的磨床,久久不肯离开,弄得陶洁心里也酸酸的。
老实说,这地方,还真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陶洁来的时候,厂子的效益已经不好了,大家为了争活,互相拆台,互相告状,狗撕猫咬的明争暗斗。
虽然陶洁很少主动参与这些内斗,可置身其中,难免就有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可是,想起来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她也有些留恋这里了。
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四年,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有着家一样的感觉。
她师傅经历过工厂红火时候的计划经济时代,就比她多了很多的美好回忆,恋恋不舍,也是必然的。
两个人在车间里一直待到中午,高崎沉不住气,在店里给陶洁打电话,这才从厂里出来,往城里赶。
高崎也在下岗名单里,可是他没有去办公大楼签协议。
一千五百多人,挤在那么两间会议室里,凑这个热闹干吗?明天再去签字不行吗?
可两个女人一旦下了决心下岗,反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厂里也是一再宣传,这是厂里最后一次办下岗,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走,就算辞职,再没有特殊待遇了。
高崎才不信这个。厂里那些干部,巴不得大家都走了他们省心,还省钱呢。省下钱来自己揣起来,不比分给大家强?
说到钱了,俩女人又担心去晚了拿不到钱。听说下岗人多,厂里没那么多钱。
高崎就在一边笑。女人啊,不管年纪大小,聪明与否,都喜欢听小道消息。
这下岗补助是上级按人头下发的,跟唐城量具有什么关系?只要名单里有你,你就是下个礼拜去签合同,他们也不敢把给你的钱给咪起来。
两个女人还是没听高崎的,通知签合同的当天,早早就去办公大楼那里,排队等着去了。结果就排一上午队,才总算把协议签了。
她们后面,还有一多半人在那里挤着排队,估计到下午都不一定能办完。
陶洁用她的踏板,带着她师傅到了服装店的时候,都过了十二点了。
高崎打电话到餐馆,要了饭等着她们。
蒋师傅的丈夫赵师傅,这时候早已经出院了,还是要每个礼拜去医院做一次透析,没法正常上班。
像他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申请病退的,可他又担心申请了工资太低。他所在的锻压分厂,工资还是高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