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志和等立即驱车前往修小眉家。离修小眉家大约还有半条街路时,他们看到修小眉家门前已经停着两辆高档轿车。一看就知道是张大康和他的保镖们。公安厅的同志不想让张大康看到他们跟志雄志和在一起,叮嘱了一声“有情况赶紧联系”,就提前下车走了。贡志和一直把车开到修小眉家的楼门前才停下。张大康的几位贴身保镖见有人匆匆向这边走来,便都用一种警觉的姿态,纷纷向张大康靠拢。“有他们什么事?让他们走开。”贡志和对张大康说。张大康向保镖们丢了个眼色。那几人便后退。
贡志和忙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嫂子失踪的?”张大康说:“就刚才。”贡志和问:“你对她干了些什么?”张大康说:“我来看她,发现她没在家;赶紧四处联络,怎么也联络不上她。接着就找你们……你说这点时间我能对她干什么?希望你们别再耽误工夫,赶紧动用你们在警方的关系,去找一找!”贡志和问:“你上楼去看过没有?”张大康说:“看了。”
贡志和问:“你有她房门钥匙?”张大康说:“志和,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贡志和坚持要问:“我问你,你有她房门上的钥匙吗?”张大康说:“没有。”贡志和再问:“那你怎么进她房门的?”张大康说:“志和,你也老大不小一个知识分子了,怎么尽说些特别幼稚的话?你问问你那些警方的朋友,他们执行特别任务,需要进什么人的房间时,靠钥匙吗?”
贡志和冷冷地瞥了张大康一眼,转身向楼上跑去,同时给市局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请他们协助在内部查问,看看他们掌握什么跟修小眉失踪相关的线索。他提醒那位朋友,先别声张,就是内部问问,动静别弄大了。“下一步怎么做,再听这边的消息。”
两个小时后,果然有消息了。他们从那个公交车总站附近的派出所那儿得到了一点线索。一个来上早班的售票员捡到了修小眉的手包,会同总站的领导和治安主任一起检查手包,从手包里发现了修小眉的身份证,多张银行金卡,在一部掌上电脑里又发现那里记录着多位省委省政府领导家的电话号码,觉得蹊跷,他们立即把它交到派出所片儿警手里。“公交总站的人最后见到我嫂子是什么时候?”贡志和问。“末班车,最后一辆车进场。”片儿警说。“他们还记得,当时还有谁跟她在一起?”贡志和又问。“就她自己。”片儿警说。贡志和指着梳妆台上放着的一张修小眉的照片,问:“他们能确认,昨晚见到的就是她?”片儿警说:“错不了。我们仔细问了。当时车上人特少。你嫂子衣着打扮不同寻常,气质也高雅,一上车就特打眼。最后下车,乘客就剩她一个。所以,车上俩售票员都记得特清楚。”“后来就没见她上哪儿去了?”“后来车场上的人也都下班啦。谁管谁呀?”这时,又进来两个警衔更高一些的警官,都是志和的朋友:“贡哥,咋了?嫂子出事了?”贡志和刚想对他们说清情况,只见张大康对他使了个眼色。贡志和便随张大康走到单元门外头的走道里。张大康告诉贡志和,他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贡志和冷笑道:“干吗呀,警察一来,你就躲?”张大康淡淡一笑道:“你愿意让你那些警察朋友知道还有一个叫张大康的人也在掺和你们贡家的事儿?不会吧?”他见贡志和不做声了,又说道:“我要最后跟你说一句话。这句话,不管你是信还是不信,反正我要跟你这么说。志和,我张大康就是把全世界的人都害了,也不会去害你嫂子。怎么跟你才说得清呢?她总是让我想起我中学时偷偷喜欢过的一位可怜的女老师……所以,你如果真想尽早地找到你这位嫂子,就请你不要再误导你那些警察哥儿们,别让他们紧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再见。我要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报给你的。”说着,便向楼下走去了,但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问:“还有件小事,你能帮个忙吗?帮我约一下省里那位宋副书记……”贡志和忙回绝:“对不起。这你可得找省委办公厅。”张大康忙苦笑道:“行。行……”
张大康因为近来一直得不到宋海峰的任何消息,心里有一点发毛。今天想趁见到贡志和的机会,顺便打探一点真实情况,却没料碰了个软钉子;匆匆下得楼来,又找不见公司的那两辆车了。四下里巡视,才发现,车开到另一幢楼的楼门前去了。
“我看警车一辆接一辆地往这儿开,赶紧让司机把车挪这边来了……你跟姓贡的提宋海峰的事了吗?很怪,好多天都没见这位宋老兄在省报上露脸了,指不定是出事了……”张大康的一位高级助手一边为他拉开车门,一边低声问道。张大康却只是板着脸,什么话都没说。临开车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修小眉家那个他太熟悉的窗户,还有那块微微飘拂着的窗帘。这块淡青色的窗帘还是在他的提议下买来的。修小眉喜欢暖色调,喜欢带一点非洲黑人风格的强烈色块。但他还是建议她买这淡青色的。“从长远考虑,你需要这份安宁。”他对她这样说。她接受了……这时,有人从修小眉家的窗户里探出头伸出手来,好像是要关窗子了。大概房间里的那帮人也准备撤了。张大康赶紧让司机启动。当车拐过最后一个弯去的时候,他执意地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修小眉家。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地涌出一股无名的酸楚和哀切,绵绵的……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再也看不到这扇窗户了,再也不会踏进这楼门了,很可能再也看不到修小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不祥感,瞬间居然像流散的焦油似的,弥漫到了他每一个关节,脏器,使他的四肢似灌了铅似的滞重麻木,心里也一阵阵发虚,发凉……
司机见他迟迟地挺直上身回头探看什么,便有意放慢车速。他却突然发起火来:“路口要变灯了。你还不赶快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