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医生继续道:“血迹检查啥的也没用,剁了指头他们就立刻冲洗掉了,指头收起来,再杀只鸡鸭兔啥的,用这些牲畜的血盖住那老汉的血,就很难搞。
再说了,他们一次就剁一截指头,这伤残等级鉴定也很难办。就一截指头嘛,除非是大拇指,否则单这么看是轻微伤。重复剁嘛,那自然构成轻伤的标准了,但偏偏又不是同一帮人。”
“只看单次伤害造成的影响来评定呢?”凃仲鑫立刻说。
“这个靠谱点,”医生立刻点头接话:“他们也试过,可人家老汉自个儿毫不在意,压根不追究,伤情究竟是轻微伤还是轻伤也有些模棱两可,下边派出所事又多,就揭过去了,只重点揪着聚赌去查。
当然,这些人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笑下去,直接被抓被逮的也有,按故意伤害给弄进去了,其中就有一次借了那老汉三万块钱,削了他两脚各半个脚掌的……彩虹毛。”
“彩……彩虹毛?”祁渊纳闷道:“什么鬼?”
“就一头花花绿绿的毛。”医生说着,还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头发。
嗯,有点油。
祁渊抬头望天,无言以对。
随后他又有些怅然,很多事儿,说实话,真的难以改变什么。
他没待过基层派出所,其实对下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但此时此刻也能理解他们。
但正因为理解,才更难受。因为这意味着,除非编制扩招,否则这类问题恐怕很难根治。
凃仲鑫也不说话,默默的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医生一根,自己点上,随后也蹲下望天。
今晚是个阴天啊。
“看什么呢?”这时,有人拍拍祁渊的肩膀。
他立刻站起身回头看,便见来的是苏平,立刻打声招呼。
苏平抬头看了几眼,纳闷道:“天上啥都没有啊,你和老凃看半天看个什么劲儿。”
“呃,就发呆。”祁渊挠挠头。
“发……!”苏平险些被噎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问:“怎么说?啥情况?那老汉咋回事儿?手上那伤我瞧着都渗人。”
“是这样,那人叫胡悦康,绰号糊涂蛋……”
祁渊便将医生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苏平。
苏平眼角微微抽搐,侧目看向输液区方向:“这家伙,牛逼,卖指头去赌博。”
祁渊反倒诧异了:“苏队你竟然不生气?”
“呵呵。”苏平冷笑两声:“生气干什么?”
祁渊眨眨眼睛,觉得今天的苏平有些不正常。
但紧跟着就听苏平接着说:“反正他都落咱手里头了,还生气干什么?办他!他这算屡教不改,涉案金额也该累计,总之想办法给他往长里判。”
“哦。”祁渊这才恍然大悟。
凃仲鑫皱眉:“监狱那边,怕是不乐意。这老汉不但指头几乎都没了,腿也瘸了,基本干不了活,还一身毛病,那边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特别怕人死监狱里头。”
“他们说了又不算。”苏平耸耸肩:“他们只负责管理管教罢了,就是要减刑都还得报检方和法院审批呢。”
顿了顿,苏平也抬头望天,轻叹着说:“我也知道他们不容易,但真没有办法。那边很多问题我也有所耳闻,也挺替他们不值的,但……咱们都没法,问题出在上头。”
凃仲鑫抿抿嘴不说话了。
这时荀牧从急诊科大楼里走了出来,走到他们边上——那名年轻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回了自己的岗位,夜里时不时就有病人来挂急诊,忙起来的话他同事一个人未必顶得住,他不好离开太久。
“那家伙,给了他两个面包,一瓶牛奶,刷刷刷啃完了,也不知道饿了多久。”荀牧翻个白眼,又说:“没心没肺的,吃完东西就要睡,喊他起来问话也不搭理,自己身上的伤一点不管……他到底什么人啊?”
“老流氓一个。”苏平撇撇嘴,说:“小祁他们吃饭那地,附近几家派出所的同事都认识这货,你通知他们过来一趟吧,咱们再具体了解了解。”
“哎?”荀牧挑眉:“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