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好办,但也不是毫无法子。”荀牧轻声说道:“我们刚一问他,他便立刻承认是自己犯的事儿,恐怕已是难以忍受一心求死了。
但他认罪的如此干脆,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破绽,与幕后团伙的诉求其实严重不符,以此……”
荀牧话没说完,方常便又问:“可即使逻辑不自洽,他也可以直接耍赖啊……对于他而言,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有。”荀牧微笑:“他的病。”
“啊?”
“他这么急,说白了,无外乎就两个原因。”荀牧说:“要么担心出什么变故,咱们将这桩案子定性为意外,那就不需要他来‘顶罪’了,幕后团伙的承诺自然也就无效,他为家人谋取的‘福利’便打了水漂;
要么,就像刚刚说的,他的疾病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容忍的程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以一心求死。
当然,更有可能二者兼有,而后者占比可能更大一些,那般痛苦之下,不可能有人坦然受之的。
而我们的调查,无疑便是极大的延长了他‘求死’的时间,一遍遍的审讯下去,身子上的痛苦,自然会慢慢击垮他的意志,让他供出真相。某种程度上说,其实与刑讯逼供无异了。”
方常张了张嘴,皱眉:“可这样,太不人道了吧?”
“你和罪犯讲人道?”荀牧轻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所认为的禁止刑讯逼供,根本目的在于杜绝冤假错案而已,讲人道,只是顺带的,也是逼不得已下的妥协。
和犯罪讲人道,那受害者怎么办呢?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一个道理。当然,罪犯获刑,得到了应有惩罚之后再去虐待也确实不地道,我们也没有那个权力……算了,这个话题展开讲太大,不说了。”
方常扶额,说:“可……这么做恐怕不符合规定吧?”
“什么规定?不能审讯重症病人?还是说他的骨癌是咱们让得的?”荀牧斜了他一眼,说:“他该治疗就治疗,该镇痛就镇痛,但如果治疗和镇痛有效的话,也不会那么多人受不了痛苦而自杀了。况且,治疗费用也是个问题。
咱们说白了,不过因势利导罢了。”
“那,他能招吗?”
“努力吧。”荀牧摆摆手,依旧不以为意:“招不招,问题都并不大。如果招,咱们自然省事,但如果不招,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既然已经明确了他背后还有犯罪团伙,那么往下调查便是了。
就目前而言,咱们已发现的方向,远远不止这么一条而已,工地当中囤积的盐雾,所谓的抗腐蚀性实验本身,或许就是针对本次‘意外’案件的早有预谋的行动。”
“噢?”方常问道:“查到这方面的线索了?”
“没有直接证据,但有了相当的了解。”荀牧解释道:“该实验,国内符合标准的实验室都很有限,寥寥无几,不是一家地域性的房地产公司,一个楼盘可以搞得起来的。
换句话说,他们弄抗腐蚀性实验,其实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无法量化实验数据,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什么样的腐蚀速度代表着什么标准。
而且市面上的普通铁质建材,不论抗腐蚀性级别高低,在这一实验下,都难有肉眼可区分的明显差距。”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这个工地囤积这种盐雾,确实相当可疑。”方常若有所思道:“或许我们可以就此展开调查,将这实验项目的发起人纳入调查名单当中。
倘若抗腐蚀性实验真的是针对这次‘意外’的布局,那么,基本就能确定项目的发起人肯定有问题了,至少与幕后主谋团伙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