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就陪你玩玩。”孙青一拉缰绳,火红色的战马长嘶一声,抛下面前面色发白的小千以及那些包抄上来的弓手,扭头向着阿布追踪而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都已经站在黑军军旗面前,主帅逃窜,更无一人可以阻挡他的马蹄,他却扭头直接走了?”
城墙之上,有人失声尖叫,几乎人人都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场军演从一开始就已经让他们十分惊艳,双方都不过是荆吴的年轻一代,两只军队也是完全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军,能打出这般的气势,足以让达到他们“博木兰将军一笑”的效果。
但孙青既然已经稳操胜券,胜利已经是唾手可得,可他偏偏就这么调头去了?去追敌军主帅?有这个必要吗?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是面色难看地摇头:“这也太过狂妄了一些,难不成他觉得这样的胜利太过无趣,非得去俘获敌军主帅才行?”
一名老臣一身衣冠整洁,腰背因为年岁微微佝偻,脸上的褶皱随着他的叹息而微微颤抖:“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太过胡闹。”
孙既安沉默这望着那骄傲宛如雄鹰一般的儿子,他骑着火红色的战马,宛如一团升腾起来的火焰,冷漠眼神中丝毫没有波澜,手上的长杆一抖一戳,前方的阿布险些被他掀下马来。
孙既安也没有开口为他辩解什么,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的名字叫孙既安,取得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意思,而他的做事风格也确实被人夸赞“温文尔雅,有古人风范”。
而孙青则与他不同。
“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当他尚在襁褓之时,孙钟就为他定下了这个名字,其中蕴含的期许,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比谁都要清楚。
孙既安相信孙青将来会建功立业,而孙青也如是想着,他必将建功立业!
但……即使是雄鹰也有落地休憩的时候,这孩子,虽然有天纵之资,终究太过傲气了一些,未必是什么好事……
坐在最高位上的小国主同样看得有些发愣,当然相比较那些臣子,他却并没有想那么多。
对于他来说谁胜谁负都无所谓,难得今天相父不在,他能好好放纵一下,看得开心就好。
他一张嘴从老宦官递过来的葡萄串上咬下晶莹的一颗,一边咀嚼,一边又张了张嘴,唇边老宦官的手掌已经伸了过来,接住他吐出的葡萄皮,他的双腿在王座上晃来晃去,笑道:“真有意思。这位……叫什么来着?孙青?倒是霸气得很,将来我要是有机会,也想这么来一回。”
老宦官同样微笑,宫中鲜有人知他这个垂目老人居然也曾上过战场,他当然知道战场的残酷,那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可不是霸气不霸气的事儿,有时候,若没有牢牢把握那稍转即逝的胜机,只怕后续付出的代价之惨痛,无人能承受。
但这些事情,年少的小国主并不需要知道,他轻声道:“国主将来是要在后方运筹帷幄的人,何须在马背上如武夫一般征战四方?”
但小国主却不怎么开心,听见老宦官这么一说,他苦着脸,双手撑着下巴:“可我每日只能打一个时辰的马球,整天背的都是那些田亩之学,圣人之道……弄得我脑子里乱哄哄的,还不如强身健体来得实在呢……”
老宦官温和答道:“圣人之道,修身而齐家,治国更平天下。国主将来是要心怀天下的人,丞相不允国主沉迷马球,也是不希望国主玩物丧志。”
“知道知道。相父没少这么说。”小国主摆了摆手,葡萄又送到嘴边,“今天不说这个,烦人。”
小国主舒展了一下眉毛,把目光转向了高长恭与木兰身上,看着那两人相对而坐,各自都带着几分笑意,只不过高长恭是散淡的笑意,而木兰脸上的……却显得有些刻意。
毕竟在诸葛宛陵身旁数年,小国主也学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事。于是他猜想,或许是因为这么些年在长城抵御凶兽,所经历的战事远比这场演武酷烈太多,所以提不起太多兴趣实数正常。
高长恭桌上的糕点和菜肴丝毫未动,倒是酒喝了不少,两颊的红润衬着他那英挺的双眉,令他看起来越发地温润与柔和,但小国主看到的只是侧脸,也只有木兰可以正视到他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绝世面容。
他们都没有说话。
但小国主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却又好像隔着万水千山,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很多年前,那些本该说出口的话,就已经随风四散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