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四十年的人生里总共喝醉过两次,一次是大一下学期开学,初恋女友跟他闹分手;另一次就是现在,公司倒闭的散伙饭上,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场,也许只有醉了才能让他短暂忘记眼前的痛苦。
他如愿以偿的醉了,吐了两回,头重脚轻,结果却发现脑子一如往常的清醒,但情绪似乎已经失控,于是他不停的对每一个追随他跳槽出来创业的伙伴道歉。两年多的时间,八百多个日夜,他许诺的期权成了空,眼前的伙伴值得他弯下腰,诚恳的道歉。他最后只记得几个小伙子红了眼圈,不停的拦着自己喝酒,再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俊突然感觉很冷,翻江倒海的胃口让他再次恢复意识,脑袋一歪,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这一次吐了好半晌,直吐得眼冒金星、嘴巴酸苦,随手擦了擦嘴角,秦俊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户外,坐在地上身子靠在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
奇怪,怎么跑到户外来了?尽管公司倒闭了,可不管怎么说算是相识一场,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秦俊压抑住心头的胡思乱想,四下仔细看了看:自己这是倒在了绿化带里,不远处就是甬道,甬道两侧的路灯有些昏黄,微风之中细碎的雪花簌簌而下,再远处就是逸夫图书馆。
嘶……自己怎么又梦到这儿了?
秦俊时常会梦见眼前的场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他跟初恋女友大吵一架,干脆在电话里放狠话分手,心里郁闷之下秦俊找了个小饭馆,自己灌下了一斤二锅头,然后踉踉跄跄往回走。路过这条工大背街的时候,脚下拌蒜倒在了绿化带里,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再然后秦俊听到了远处隐约传来、随即戛然而止的呼救声。他以为只是听错了,在绿化带里歇了会儿才起身往回走。十几分钟后,秦俊在工大东门外的小树林边上发现了一具穿着工大附高校服的女尸——她歪着头趴在那里,那一直睁开的双眼仿佛述说着死于非命的绝望与不甘。
秦俊被吓得倒退几步瘫坐在地上,然后歇斯底里的惊叫着,一路跑一路喊,跌跌撞撞冲进工大保卫处,向保安陈述的时候很是语无伦次。后来几名保安陪同秦俊到了事发地点,确认秦俊没撒谎,赶忙打了报警电话。那一晚上秦俊在派出所待到了后半夜,反复确认秦俊口述的笔录没有出入,派出所才让学校的保安将秦俊送回寝室。
秦俊一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每每都会梦见那张绝望与不甘交织的脸。又过了几天,两名刑警找秦俊来了解案情,秦俊从刑警嘴里才知道犯下案子的是个惯犯。从九六年开始,这名惯犯先后抢劫、强暴、杀害了两名夜里单独出行的女性,工大附高的女生是这人犯下的第三起案子。警方倒是掌握了一定的线索,可受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一直也没有确定嫌疑人的真实身份。
从那儿之后秦俊就落下了心病,时不时的就会梦见当时的场景。从刚开始每天都会梦见,一点点好转,到后来偶尔才会梦见。恋爱、分手、毕业、工作,直到一零年秦俊离开滨城去魔都发展,也没听到那名连环杀手落网的消息。
眼前的场景有多久没梦到了?三年,还是五年?呵……秦俊苦笑一声,伸出手试图抓住簌簌而下的雪花,他觉得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噩梦了。一半是惊吓,一半是自责,也许自己当时听见呼救声赶过去,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雪花落入掌中,入手微凉,迅速融为一滴水珠。秦俊愣了愣,嘀咕着:“这梦做的这么真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