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瑜下了马,将马匹交给护卫,走到张书堂身边问道。
自从进了城门,张书堂就将战马交给刘虎牵引着,正在观察京师的一切呢!
闻言,张书堂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解释道:“却是末将想岔了,京师的百姓,并非过的很差啊!”
“那是!”陈奇瑜笑道:“居于皇城根下,又是南北货物的终点,京城的男人们,只要肯出力,却是太多的养家糊口活计可做。
所以啊,别看这北京城里一百二十多万人口,更是九成都不经营田地,但是你可知道?”
陈奇瑜自豪的笑了笑:“遵化铁厂堪称北方冶铁的第一大厂,其巨型铁炉一次就可冶炼两千斤。
此外,官营、民营冶炼业都红红火火,仅门头沟一地的民间煤窑,万历年间就有一百多处。”
“这么多!”张书堂惊呼道。
陈奇瑜点头,他颇有自得的道:“那是!
自从嘉靖朝实行‘以银代逸’后,原先遭到严格监管的工匠们更彻底自由,大批手工业铺面火热涌现,简直到了“百工杂作”的地步。
到了万历七年时,据统计,京城的手工业行当已有一百三十二行,是为世界之最。
当时正力推改革的张首辅大手一挥,把昔日手工业者沉重的‘纳银’统统免除,这下更是彻底解绑了枷锁,而今京城里究竟有多少铺子,却是根本就统计不清了!”
张书堂吃惊万分,他若有所感道:“有了作坊,就需要劳力,怪不得大人说住在京城里,只要肯出力,就不虞吃食了!”
陈奇瑜笑道:“书堂啊,莫看北京城里很多人穿的普通,但是街道上一个卖油盐酱醋的小贩,好些都有上千成万银两的身家。
走在街上撞到一个人,没准就是腰缠万贯的富豪!”
张书堂连连拱手,他知道这是陈奇瑜在提醒自己,京城之内卧虎藏龙,万万不可大意了。
陈奇瑜继续道:“走,我带你去河南会馆,先安顿下来在说。
马上就是十五了,京城每逢初一、十五、二十五三天,正是大集时日,各种货物能一口气摆上三四里,就连刑部门口都给占满。简直是‘人烟凑集,合四山五岳之’啊!
到时候,书堂可以好好逛逛!”
张书堂奇道:“大人,为何不先在客栈落脚呢?”
陈奇瑜笑道:“不,你不知道,这会馆却是每一个省都有修建,乃是集吃住、打探消息于一体的地方。
为的就是为各省的官吏、举子、商贾提供一个便利,也接受捎待、托运回家的行礼、金银、书信等,书堂若是想要给家里报平安,又不愿动用驿传系统的话,也是可以交由会馆代劳的。”
“最重要的是……”陈奇瑜低声道:“会馆内有省道安排的吏员驻守,他们虽然官职很低,但是因为久居京城,消息却是很为灵通的,是以,官场中人,多选择下榻会馆之内,以便打探各方消息。”
“哦!”张书堂赶紧拜谢:“多谢老大人指点迷津。”
“无妨,无妨!”
河南道的会馆位于咸宜坊的伊先胡同。
伊先胡同紧靠金水河,很是繁华,与金水河只隔了一个车儿胡同,也就是租大车的地方,咸宜坊朝东便是安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