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近十年来,天下最知名的诗赋家,居然是大司马卫将军任弘。
其在小吏时,便以边塞雄文,开一时风气,《从军行》的“孤城遥望玉门关”;《出塞》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白雪歌送傅都护归京》里的“忽如一夜春风来”,或昂扬,或反思,或瑰丽。
又有卫将军夫人安平公主以秦琵琶弹奏为曲,加进了乌孙胡声,将原诗的不押韵也掩盖了,反而别有妙趣,被选入上林乐府。天子最爱让人在蛮夷入朝时在平乐观大奏“不破楼兰终不还”。
已经有不少长安的年轻文士和被流放西域的儒生,模仿西安侯,开始写起“边塞诗”了,听说那桓宽写了《鄯善王辞》,讲述鄯善王倾心圣人之学的事,黄霸则写了一篇《楼兰赋》,讲了楼兰从荒芜之地变成今日沃土,都一改楚辞之体,而隐隐效仿西安侯。
“古有诗经变雅为风,今日诗赋风气亦为之一变,和孝武时大为不同了,从今以后,恐怕边塞诗将大兴,而楚辞及赋将式微。”
虽然张敞不认为王褒的作品能得天子喜欢,但还是提拔他做了郡守佐吏——其实就当翻译来用,张敞死活听不懂蜀人土著那晦涩的方言。
接下来几日,张敞熟悉了蜀郡诸事,将人事任命控制在手,又到成都之市去了解当地物产。
王褒跑前跑后,殷勤地为张敞做介绍:“蜀人喜好蓄奴,当年主要是从西南夷购得僰僮,用来掘井盐和丹砂,近年来则常与西北牦牛羌、白马羌、参狼羌等贸易,以茶易牛马及羌奴。”
赵充国和任弘在金城郡平羌,导致了羌人向高原大迁徙,也有向南走的,进入了蜀郡周边牦牛羌、白马羌的地盘,这几年战争不断,由此产生了大量奴婢。
官府以夷制夷,富豪则大收羌奴,蜀郡特产的茶叶在西安侯家香铺的推广下,不但被西羌豪长所爱,长安也开始有人试着品尝,蜀茶从平原周边的丘陵上被采摘,制作成饼或砖,由马队骡队驮着,跟井盐一起销往外郡,已经成了当地支柱产业之一。
张敞刚来成都这几日,不乏有商贾或轻侠来拜见新郡守,表示在南方打听到了新的消息,愿意为天子继续寻找蜀郡通向身毒的道路。
蜀身毒道,这可以说是大汉版的“寻找西北航线“,源于当初张骞在大夏国见到蜀布和筇竹杖,听说是从东南方身毒国买来的,他由此料定身毒和蜀郡直接有条通道。
自此,汉使就开始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探索,武帝命使者等十余人,分成数路,分别从蜀郡、犍为郡出发,一路出冉氐,一路出邛都,一路出僰。往南探索西南夷,说服滇王服从大汉,却在后世洱海地区被“昆明夷”所阻,逼得汉武帝修了昆明池,派大军征伐,最后在西南夷地区开了足足七个郡!又设益州刺史部,寓意州之疆壤益广。
然而,所谓的蜀身毒道还是没找到,前方只有一道道横断险山和峡谷雨林。
此事不了了之,沉寂了数十年后,近年来随着事功开边之臣频繁封侯,机灵的蜀人也重新看到了机遇,跃跃欲试想做唐蒙第二,欲探索“蜀身毒道”来换富贵了。
张敞却拒绝了这些人:”西安侯已断言,蜀之道虽通身毒,然道路崎岖险阻,难行兵卒商贾,若欲从南方至身毒,唯海路可行!“
在任弘看来,既然是错误的方向,还是堵上为妙,不用再拿人命和蜀郡财力去雨林里打水漂了。以大汉目前的科技和国力,靠巴蜀广汉三郡为基础,慢慢开发汉武帝时开拓的七个新郡便已足够。毕竟历史上牂牁郡(贵州)、益州郡(云南)汉化都要到元明。
毕竟在海路上,也有许多东南亚的邦国抵达日南郡入贡,孝武时已知海路已经探索到了狮子国,也就是斯里兰卡,再努把力不就到苦苦探寻的北印度了么?
忙活完这些,张敞才开始履行皇帝的密诏,准备了解这几年废帝刘贺都做了什么,近来听闻大将军薨、霍氏族后,可有异动?结果不查不知道,刚一查,便有人来告了刘贺一状!
“郡守,故昌邑王贺遣吏入成都购买木俑,欲行巫蛊事诅咒天子!”
……
受到举咎后,张敞十分紧张,要知道,巫蛊乃是大逆之罪,是很严重的指控,著名的巫蛊之祸就不必说了,孝武的陈皇后,就是以巫蛊事而废,几十年后卫家也一脚踩了进去,在卫太子举兵前,公孙贺父子、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卫伉都以巫蛊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