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充国知道此人恶习,反复提醒他道:
“这次不许贪图斩首,要生虏!”
……
或是自诩葱西大邦,康居王没答应匈奴助乌就屠抵御汉军,也不欲助汉灭之,而是妄图走第三条路——自己上!
过去一百年,康居也曾弱小,南羁事于月氏,东羁事于匈奴,就是靠着不断吸纳周边力量,才成为胜兵十二万骑的区域强国。
他们接纳了被月氏赶到西边的塞人,包容了家国沦亡后无处可去的大夏希腊人,又保护了南方五个粟特城邦,让他们用经商所得的财富和粮食换取平安。同大宛结盟,一同对抗月氏与西进的大汉,相互保全。
康居国的生存并非一味向强者屈服,而是假意周旋之余,想方设法壮大自己,过去如此,今日亦然。
康居土地广袤,最稀缺的是人,若能将乌就屠的两万帐、近十万牧民一口吞下,康居实力必将大涨。
他赌汉军、乌孙军远到而来,面对陌生的草原和康居大军,会犹豫而退。
因为不管汉军带的是酪或粮,出了赤谷城一千多里后,都将耗尽,没有空闲猛吃几天夜草养膘的马儿也越来越羸瘦,再跟一阵,对方就要下马步战了,而己方却在家门口作战,越拖赢面越大。
直到那天清晨,当汉军袭击康居后路斥候的消息传来,康居王才大吃一惊,看来他低估了汉人的胆量。
康居王立刻做了正确的选择,驱赶乌孙帐落渡过了夏日里宽阔的碎叶水,来到上游西岸位置,与后续赶到的汉军主力隔河相望,观察对方军容。
西岸的康居军队人数虽众,但听命于不同贵族,散漫而各自为营,一副乱相,饮水的饮水,甚至还有解了衣去水里嬉闹的。
东岸的汉军却军容肃整,虽赶了远路却士气高昂,簇拥着都护旗,自有专门的辅兵取水给骑士们解渴。
不仅士卒身上披挂铁甲,所持矛戟竖立如林,反射着正午阳光令人炫目。连骑着的乌孙马身上亦蒙了马甲,除了马臀外,从马头到躯干部分都为皮质具装所笼罩,染成了黄黑两色,譬如一群猛虎忽至。
中亚也有里海虎,就算康居马不认识,但这危险的颜色亦让它们不安。
康居王也十分忐忑,招来国中年长的贵族指点后,他们一致认为:“其军容连匈奴、月氏都大为不如,也只有安息才能拥有这么多甲骑。”
康居西南与安息帝国相邻,数十年前更在木鹿绿洲交战过,对安息人的战法记忆深刻。安息拥有一支望风披靡的精锐重骑兵,康居人的骑射无法伤及,与其骑射同样精湛的安息轻骑配合,让康居吃过大亏,只同安息划妫水为界,再不敢南下牧马。
今日汉军亦有精锐甲骑“数千”,配合“数万”乌孙轻骑,或许也是安息战法,确实是难啃的硬骨头,己方人数虽众亦无绝对胜算。
正踌躇时,汉军中却有一小队人泅水而渡,里面有个持节的汉使。杀汉使犹如宣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搞得康居王十分紧张,生怕有人害自己,捅了马蜂窝,勒令各部退后,不得攻击。
等他们上了岸,领头的仍是冯奉世,一同带过来的,还有先前被汉军攻击俘虏的一队斥候。
冯奉世持节拱手,先是强烈谴责了康居王违誓背盟之举,表示任都护出奇愤怒。
但最后又道:“纵如此,都护亦以为这并非康居王本意,而是身边有人欲破坏两国邦交,当有康居斥候夜间误入汉军之中时,大都护款待了他们,又特令我给康居王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