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相言,陛下已令太官损膳省宰,乐府减乐人,边塞罢兵,使归就农业。然天子立后,聘黄金三万斤,车马、奴婢、杂帛、珍宝以数千万计,而大婚操办所用财帛更超过了上万万钱,此舍小放大也,遭逢大灾,不如将婚礼从简。”
“荒唐!”
田广明差点拍案而起,这魏相过去就犯过错被拘禁,若非河南郡人念他是个好官叩阙拦着大将军车马求饶,恐怕还关着呢,刚回朝中不久就又发癔症了,真是不识好歹。
“诸事皆可从简,唯喜、丧之事不可!”
……
霍夫人显消息灵通,人在家中也听说有人上疏提议大婚从简,顿时炸了毛。
“简?他当天子大婚立后是什么?是小户人家娶嫁么?这可是国家大事!”
霍夫人自有自己一套价值观:“民间遇到了不好的事,还讲究大操大办冲喜,天子立后,也是为了给灾年冲喜!”
“更何况天下那么大,一百多个郡国,今年此处有旱,明年那边有涝,若按这腐儒的说辞,天子都不用娶嫁了,我记得这魏相不是曾犯法被革职么?怎又回京做大夫了?“
有知情的霍氏家奴下拜道:“听说是太常丙吉大夫所举荐。”
“这丙吉,真是越老越糊涂。”
霍夫人心生不满,等晚上大将军忙完一天公务疲倦归来,便絮絮叨叨说起此事。
霍光默默听着,打从去年开始,他便能感到自己越来越衰老,精力大不如当年了。入夜后体乏困倦看不懂奏疏,在未央宫里从公车司马门到尚书台这短短距离都有些走不动,过去能一百步走完的路程,如今却要多走二十余步。
所以才抬高了田广明和杜延年的职权,好让他们辅佐自己处置朝政,在田延年自杀后,这两人就变成了他在朝中的左膀右臂。
对妻子的这些抱怨,霍光烦不胜烦,只告诫她一句话:
“慎之,勿为窦太主!”
窦太主便是汉武帝的姑姑兼丈母娘馆陶公主,她为人贪婪,自持册立孝武有功,飞扬跋扈,孝武亦患之,最后陈阿娇果然没落得好下场。
霍光指的是,别像馆陶公主那样不识好歹,但霍夫人想到的却是馆陶公主的另一个爱好,顿时心虚起来,不敢再提此事,只嘀咕道:“反正不能比上官氏立后时寒酸。”
当年五岁的上官澹嫁给十岁的孝昭,当然没法大操大办,如今霍夫人只望自己女儿能胜过一头。虽然太皇太后是她外孙女,但毕竟隔了一层,还姓上官,霍氏的长久富贵,还是要靠女儿和往后要继承皇位的霍氏外孙。
大将军在朝堂说一不二,这场刘霍联姻被视为稳定朝政的大事,到了次日,群臣皆斥责魏相奏疏,倒是霍光主动谦退,请求从简。
但皇帝却破天荒驳回了这请求,坚持大办!
虽然身为皇帝不会到妻家亲迎,但腊月初一大婚当日,刘询仍亲迎于前殿两阶间,给足了霍家人面子。
其他仪式,无非是列侯婚礼的加强版,只是伴随着赐丞相以下至郎吏从官金、钱、帛各有差,赦天下,让此事成了普天同庆,长安城外的流民们,今天甚至能吃上管饱的干饭,也少不了夸皇帝皇后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