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弗陵有自知之明,他政令不出温室殿,从郎中令到中郎将再到两宫卫尉,都是霍光的亲信、女婿。
空有皇帝之名,却无兵无权,实力较之平定嫪毐之乱前的秦始皇帝大为不如,只能暗暗布置,绝不可与霍光公开对抗。
但这些叩阙的儒生,却将皇帝与大将军的矛盾,公开化了!
“他们说什么?”
刘弗陵让自己镇定,事情还没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金建一一禀报:“劝阻对匈奴征伐。”
“罢免主战功利之臣。”
“请求再开一次盐铁之议!将利弊辩个明白!”
“还有……”
“还有什么?”
金建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一些人喊着,要大将军立刻归政于天子!”
“愚蠢!”
一阵心悸,刘弗陵感觉天旋地转。
失控了,失控了。
那把他藏在袖子里,准备好好打磨后,再在打完匈奴,合适的时机里,刺向霍氏的匕首。在这场混乱中,在儒生们的高声喧嚣中,被人哐当一声碰掉到了地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一刻,皇帝脸上无比尴尬,而大将军霍光的表情,又是什么呢?
“竖儒。”
刘弗陵骂道:“朕今日方知,高皇帝为何不喜彼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刘弗陵当然不认为,上百个太学生振臂高呼,真能让霍光撤销对匈奴的用兵计划,至于归政,更是做梦。
这些儒生在大将军看来,完全没有几年前,河南郡那些为魏相请命的戍卒有分量。而以霍光的能耐,随手一个布置,便能将其平息。
关键是这场风波后,他们君臣要如何相处?
情况与元凤元年不同了,现在,刘弗陵自认为不再需要大将军保护,亦能君临天下。
而已经树大根深,前几年甚至有借泰山立大石异象传出“禅让”风声的霍光,还需要他么?
刘弗陵知道,这件事必须立刻解决。
金建下拜道:“臣立刻去让大鸿胪来,将诸生劝走?”
“不。”
刘弗陵却止住了金建。
“去将汝兄金赏招来。”
接下来的话,刘弗陵说得很轻:“令他带着期门侍卫及羽林郎出去,持甲兵,驱骑从,将太学生统统逮捕下狱,将看热闹的百姓强行轰走!”
金建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这……”
“不惜动武!若诸生顽抗,杀人也未尝不可!”
事已至此,只能让它朝最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变。
“太学生们不是说,国家养士一甲子,用在一时么?”
这些话,从刘弗陵嘴里说出来,格外冰冷,那个因为悟出父皇杀母立子而痛哭流涕的他,那个屡屡遭到亲人背叛的他,也有了帝王的铁石心肠。
刘弗陵笑道:“朕待诸儒不可谓不厚啊……现在,该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