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竟调转了马头,奚充国愕然回首时,却只看到了粟大背后扎着的一支箭羽。
以及廿炼环刀出鞘后反射的阳光。
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这个渐行渐远的右扶风汉子,高举环首刀,冲向那十骑匈奴人时,发出的震天哭吼!
“杀!”
……
在傅介子的使节团离开后,玉门都尉便立刻着手恢复关外亭障。
出了玉门关,依次是牛头燧、千秋燧、廿里燧、显明燧、牛泔水燧、大坡燧。
一座座废弃已久的烽燧重新入驻候望兵卒,疏勒河边满是汉军将士夯筑坞院、修缮烽台、堆积薪柴的身影。
而再往西,便是使节团曾喝过清凉泉水的榆树泉,玉门都尉在此设置了大煎候官。
短短一个月里,此处模样大变,一千名屯戍兵被调到此处,一边屯田驻守,播撒粟种,整理沟渠,秣马厉兵,一边等待楼兰的消息。
而烽燧,仍在继续向西延伸,一直修到再没有水草的魔鬼城以东。
元凤四年二月十六这天清晨,大煎候官最西面的烽燧“延年燧”。
一名燧卒在候望时,远远望见有一骑从垄城中走出,身后还追着几个胡人!
这是一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追逐,不论被追的人,还是追逐者,都早已疲倦不堪,摇摇欲坠,只凭着本能在前进。
鼓点敲响,积薪点燃,烽烟大作,驻扎在此的十余汉骑立刻出发。
还不等他们靠近,那些胡人远远看到,便知难而退,缩回了垄城之内。
只剩下那名骑士摇摇晃晃骑行到近处,他的马儿屁股上腿上插了整整七八支箭,已走了一昼夜,此刻再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而奚充国被压在身下,他背后也中了几箭,幸好穿着傅介子让他带上的鱼鳞铁甲衣,不致命。
当奚充国睁开眼时,看到了眼前的几人:他们头上裹着的赤帻,身上披挂的战袍甲衣,方正的脸庞,黄色的皮肤,一双双黑色的眼睛,正关切而焦虑地看着自己。
是大汉的兵。
是家人和袍泽。
奚充国流出了泪,动了动干裂的嘴后,取下了胸前拼死保护的木函。
“楼兰王安归,头颅在此。”
又拿出那封已被自己汗水血水弄湿的信:
“持节使者、平乐监傅公传符书信在此。”
“此行有副使吴宗年。”
“右扶风槐里县槐树里骑士粟大。”
“陇西郡成纪县北乡坡头里骑士司马舒。”
奚充国忍着伤,含着泪,一连念了不知生死的九个人名,最后代替他们,朝玉门关方向郑重下拜拱手。
“以及北地郡义渠县人,骑吏奚充国!”
“吾等,幸未辱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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