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麻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问向自己还是问向依旧在殿内的奇皇后,不过思来想去二人给出的答案应该都是相同的,便恭敬回答道:“不早了。”
脱脱回想着方才殿中表现惊艳的皇子,感叹道:“是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我与皇子的这份情谊之所以能维持到现在,倒要多谢谢你了。”
哈麻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满和指责之意,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无奈作答,“大人言重了。”
“你不必自责,我没有说你做得不对,只是……”脱脱说到这又叹了口气,“你们终归是急了些。”
哈麻揣摩良久不得其意,躬身请教道:“大人,哈麻不明白。”
脱脱摇头苦笑,“想必在你看来,只要我对圣上是真正的忠心,我与奇皇后母子再站在一方,那这朝廷便不会生乱,这样对我、对你、对奇皇后母子都是好事一桩,是么?”
哈麻没有说话,更加疑惑地看着脱脱,显然是默认了他方才所说。
“从前这后宫之中终归是有两位皇后分庭抗礼,所以相对暗流四起的朝堂来说还算安分。可近些年在你和朴不花的帮衬下,奇皇后仗着逐渐长大的皇子肆无忌惮地独揽权势,伯颜忽都皇后愈发势弱,木衡一旦倾斜,可就再难恢复平衡……”
哈麻不解道:“可皇子自幼与您相处,奇皇后越得势,对您来说不就越是好事吗?”
“你说的自然不错,可方才殿中皇子一语震惊全场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哈麻点头,“皇子一番对答足以见其天资。”
脱脱叹了口气,“所以不出两三年,殿下他便定可独当一面!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我们的陛下正值壮年,小殿下又锋芒尽显,可堪大用,到时候你我又该站在哪边?是帮着陛下压制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皇子,还是帮着皇子忤逆效忠了这么多年的陛下?”
听着脱脱愈发冷冽的声音,哈麻终于理解了对皇子如此爱护的脱脱为何迟迟没有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看着他无幽不烛的目光,哈麻再次恭敬地低下了引以为傲的聪明头颅。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脱脱说罢拂袖而去,快步走出了崇天门,留下嘴中泛苦的哈麻独自享受这大内之中温润的阳光和刺骨的冰寒……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