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知徐玠常在御前走动,却也不曾想到,这对君臣能处得如此之近,真跟亲戚似地。
说笑了几句,徐玠便与红药双双跪伏于地,拜谢天子圣恩,建昭帝也说了些勉力的话,将一应册、券尽皆赐了。
待这个过场走完,皇帝陛下便笑道:“罢了,朕这儿如今也只能留下小五一个,小五媳妇便去瞧瞧太后并皇后吧。这些日子她们老在朕耳边念叨着,朕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
红药毕恭毕敬地伏地道了句“谨遵圣谕”,就被建昭帝连连挥手叫退了。
很是迫不急待的样子。
虽说天颜不可直视,红药还是乍着胆子,偷摸瞧了陛下两眼。
不是她大逆不道,实是这一位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她想起那一等得了新玩意儿的小孩子家。
而在红药跨出殿门时,耳畔所闻建昭帝说的最后一句语便是:
“那小东西你再给朕演着瞧瞧,再有那个大家伙,朕好容易叫人安置妥了,你也给演示演示。”
红药一面往外走,一面心下狐疑。
这小东西与大家伙,不知又是什么罕物?
扶着鲁妈妈的手出了养心殿,红药在门檐下立了片刻。
雨大了些,滴水檐下连起透明的珠串,平整的砖地上雨点飞溅,似打碎了无数琉璃。
“咱们还是先去坤宁宫罢。”思忖再三,红药如是说道。
先去皇后娘娘那些见过礼,余下的时间,便尽可在仁寿宫一带消磨。
红药想多与三公主说会儿话。
上回见她,还是四个月前成亲后不久,也只是匆匆一晤,三公主赏了一幅亲画的百子图,如今便悬在红药的小书房里呢。
那画儿极是传神,显是下足了功夫的,也不知三公主在繁忙的功课之余,是如何点灯熬油地画出来的,红药每每思及,眼眶就有点发热。
鲁妈妈从前常随刘氏进宫,对内宫的几处主要宫殿亦颇熟悉,此时闻言便道:“主子说的是。从这儿去坤宁宫近些,若不然,还得先绕到外头去呢。”
因宫规之故,红药此番觐见,只带了一个仆役,她便挑了行事老成、见惯世故的鲁妈妈。
荷露她们到底年岁太小,没经过什么大阵仗,如六宫这种一步一个坑的地方,她们应付不来的。
鲁妈妈撑起伞,扶着红药顺着横平竖直的宫道拐了两个弯,才一踏进御花园的大门,忽见前方行来数人,却是一群绿衣宫人簇拥着一乘步辇,冒雨而来。
虽未摆仪仗,只瞧那步辇的规制,红药便在心底哀嚎了一声:
真特娘地倒霉。
方才她还想着,这大雨的天气,又怪冷的,此行应该见不着那些妖精,却未料,这才没走出多远,就遇见了那妖精里的山大王。
低眉敛首地避立道旁,红药只能暗自在心中祷告:可千万别出啥幺蛾子。
惜乎老天爷并没听见她的话,抑或是听见了也没当回事。
未几时,那一行人便不出红药所料地,在她的跟前停住了。
随后,那步辇之上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柔婉的语声:
“哟,本宫就说这道旁的美人儿瞧着眼熟呢,果然的,还真是徐五夫人来着。可见本宫这眼神准得很。”
红药认命地福了福身,以一种与表情截然相反的恭顺语声说道: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