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屋中再无旁人,徐玠面上的神色方才一正,大步走到红药跟前,沉声道:“你让金大柱查的事情,我也正在查,等查出来了我会与你说的。”
红药未料他竟说起此事来,不由一怔,旋即心头微凛,忙问:“是不是有了什么变故?”
徐玠修眉轩了轩,撩袍坐在了红药身边,展袖道:“变故倒是没有,只是事情有些反常罢了。”
“此话怎讲?”红药越发地不放心,蹙眉问道。
徐玠闻言,清幽的凤眸里便迸出了些许光亮,神色反倒放松下来,抬手勾起红药的一缕发丝,一面轻轻把玩着,一面笑道:
“你也知道的,我在府里留了些人手。前几日,我的人发现那个向采青常往外跑,行踪很诡异,就把消息报给了我,我抽了些人手过去盯紧她。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反倒是府里出了事。”
红药安静地听着,脑瓜子亦跟着使劲儿地转。
待他说罢,她仿佛也明白了些什么,不大确定地道:“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爱妻果然聪慧无双,来,啵一个。”徐玠笑嘻嘻揽过红药,向她颊边啄了一下,又道:“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那向采青真是奸滑无比,爷这长年打雁的,反叫雁啄了眼。”
漫不经心地说罢,他又笑道:“这事却也有趣,查来查去,竟还查到了那几处庄子。说起来,我们家可真够热闹的,别的没有,牛鬼蛇神一抓一大把。”
他的语气很是轻松,然眉眼却皆是凉的。
他一直没太管庄子上的事,却是因了前世之故。
衣世时,他便是从庄上脱身,方才得以活命。
在心底里,他总觉着庄子里的人应该没问题。
如今再看,他还是想得简单了。
这些人或许没跟着谋反,但是,窝里斗却是免不了的。
这也难怪。
东平郡王府家大业大,如今又得着圣宠,王爷整天屁颠颠地跟着两卫瞎忙活,人都瘦下来了,精神头好得不得了,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这人一高兴了,就很容易疏忽,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更容易钻空子了。
徐玠勾了勾唇,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天人感应了。少不得这两天得感应一回。”
旁的不说,那几个庄头要先给抹下来。
丁长发的死,必与他们有关。
“爷要处置那几个庄头么?”红药小声问道。
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她是乱猜的,也不知对不对。
徐玠微笑起来。
这一回,他的笑容温暖真切,再不复方才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他将红药揽紧些,语声低柔:“我家夫人就是聪明得紧。”
红药并未因他的夸赞雀跃,只轻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聪明。若不然,我就该跟那话本子里的女主一样,帮你出主意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猜西猜地。”
不知何故,这般说着时,她渐渐竟有些神伤起来,不一时,那眸中便蒙了一层水雾,用很低的声音道:
“我就是个顶笨的,脑瓜子不好使、嘴又笨,又没个好家世,什么都帮不了你,什么都要你自个儿来,我自个儿想想都觉着……”
“我觉着你就是最好的。”未容她说完,徐玠便打断了她,语声温柔而又坚定。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便瞧见了那双珠泪盈盈的杏眸,登时心尖一阵刺痛,揽住她的胳膊似有着把人揉碎的力道,偏替她拭泪的手,柔得仿若拂拭花瓣上的露珠。
“怎么好端端地伤心起来了呢?说你聪明你还哭,那要说你好看,你是不是就上爪子抓我了?”
这一开口,却又回到了老样子。
“讨打!”红药恨恨向他肩膀捶了一记,涌上来的泪意却也没了,自个儿倒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藏在徐玠怀里,死也不肯抬头,
茜纱窗下,漏了几朵微晕的光斑,青砖地上便开出花来,朵朵并蒂、两两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