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似是不大高兴,齐禄家的不敢多言,躬腰退了出去。
院门外候着四个婆子并四个小丫头,皆收拾得十分体面,见她出来了,那领头的婆子便上前陪笑道:“难得跟着老姐姐出趟门儿,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姐姐多担待。”
齐禄家的哼哈了几句应付过去,点手叫过两个婆子并那四个丫头,抬着下巴道:“你们几个跟我去库房领东西,小心着些。余下的两个,去车马房等着。”
众人齐声称是,分成了两拨,齐禄家的自去领东西,那两个挑剩下的婆子当中,便有一个望着她的背影恨恨瞪眼,直待她们走得远了,方用力朝地下啐了一口,骂道:
“自个儿不受待见,反倒在我们跟前拿大,什么阿物儿。”
说完了,仍旧不甘,便又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婆子,呶嘴道:“水家的你瞧她那个鸟样,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那姓水的婆子生得一张圆脸,看着是个脾气好的,此时便劝她:“吴妈妈何必置气?我倒还想着不出门儿呢,这雨下得又大,烤火吃酒哪样不好?”
那吴婆子一听这话,登时得意起来,把脚一抬,指着脚上的新鞋显摆:“你瞧瞧,瞧瞧我这屐子。这是我闺女仲秋那天去梅氏百货买的,又轻便又不沾水,如何?好看吧?”
水婆子往她足上端详了两眼,赞了句“果然好看”,又叹气道:“我这孤老婆子又没个儿女,你偏说这个,这是成心让我难受呢么。”
吴婆子眉眼都活起来了,从里到外透着股子高兴,口中却连声说着软话哄她欢喜,心下得意得要命。
所谓快乐,不就是“人无我有”么?有个不如自己的在跟前比着,那快乐简直就能窜上天去。
此刻,看着水婆子那张颓丧的脸,吴婆子只觉心情大好,方才被齐禄家的冷落的些许不快,亦烟消云散。
一时齐禄家的回来了,礼物也已齐备,她指挥着众人将锦盒放上马车,自个儿亦趾高气扬地上了车,众丫鬟婆子则打着伞步行,一行人来到了朱府。
朱氏时常遣人过府送东西,那朱家的门房对王府车马早便熟识了,一见那车子临近,不待人吩咐,便忙叫来几个仆役卸了门槛,点头哈腰地将马车让进了府。
那齐禄家的原就是从朱家出去的,阖府下人就属她混得最好,此时自是高兴,昂着脑袋下了车,那通身的气派比朱氏还足。
朱底仆役不多,只几名健硕的仆妇迎上来,说着不成调的恭维话。
齐禄家的挺着胸脯,带上方才那六个人去上房拜见朱老太太,却单单落下了水、吴两个婆子。
吴婆子也就罢了,她本就与齐禄家的不对付。倒是那水婆子,据说是因为老实过了头,从不懂巴结讨好,齐禄家的约莫是嫌她不晓事,便将她与吴婆子相提并论了。
两个人在门外站了一会,见院子里空荡荡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唯满地的泥浆随大雨飞溅。二人所站的地方也不过一道廊檐遮头,偏那风又大,携着冰冷的雨丝直往人脖子里钻,没一会儿那身上便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