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目注于她,神情变得温软起来:“说起来,我虽是你的长辈,我娘家却有个妹妹,与你却是一般年纪。看见你,我便想起她来了。”
红药笑了笑,正要说话,旁边忽地响起一声低唤:
“母……母亲。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便见章二姑娘章若微不知何时走了来,正怯生生地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抚弄衣角。
她也就比柳氏小了四岁,这一声“母亲”,委实唤得艰难。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柳氏温声问她道。
章若微的脑袋又低下去几分,声音很小地道:“母亲,女儿……女儿想去外头走走,屋里……屋里闷得慌。”
柳氏没说话,只转眸往她身后望去,便见章三姑娘章若柔立在倚墙的大花斛边,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一见她看了过来,忙扭头假装赏花。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妹妹的主意。”柳氏收回视线,闲闲地拂了拂衣袖。
章若微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复又飞快敛首,白生生的手指来回绞动着衣带,小声道:“回母亲,是……是我的主意。”
柳氏看了她一会,面上现出无奈之色来,温言道:“你这就回去告诉三丫头,她要是想出去玩儿,可以,但得应下我两件事。第一,我得跟着一起去;第二,让她自个来与我说。”
章若微咬唇站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只沉默地屈了屈膝,便自去了。
柳氏转向红药笑道:“小孩子就爱玩儿,我瞧着那几个伯府小姑娘都出去了,她们两个哪有不跟着去的道理?不说她们,就连我也想去外头瞧瞧风景呢,这地方委实是漂亮。”
一番话里,倒有一多半儿是在回护章家两女,又顺道捧了国公府的场。
看起来,虽然过门也没多久,柳氏已然很适应侯门贵妃与母亲这双重身份了。
红药便顺着她的话道:“我也喜欢到处走走,母亲和嫂嫂们都说我坐不住。”
话虽如此,红药心里委实是替柳氏捏了把汗的。
继母难为,哪怕是隔了母的庶继女,应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柳氏却是一脸地淡定,轻掠着发鬓道:“这两个孩子平常在家很乖巧,老太太可疼她们了。”
说着便又回首,看向章家二女所在之处,面上有着明显的关切。
红药自知不好再坐下去,否则就真是窥伺人家的家事了,遂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说来也是巧,她这厢才走到青玉案边,打算与常氏说两句话,不想青画突然走来,轻声禀报道:“二姑娘,有个金二嫂来给您请安。”
红药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画便又附在她耳边低语道:“金二嫂是徐五爷那边儿派来的。”
原来是金二柱的媳妇。
红药知道,徐玠收了金家一大家子当跟班,这金二柱夫妻都挺受重用的。
“她来做什么呢?”一面随着青画往外走,红药一面便问。
上晌的时候,徐玠才请萧戎捎来了一块猫牌,紧接着下晌又派金二嫂过府请安。
这刘瘸子一出连着一出的,到底要唱什么戏?
青画笑嘻嘻地道:“回姑娘的话,徐五爷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咱们二夫人做寿,方才叫人送了份儿寿礼过来,老夫人特别高兴,就说让金二嫂过来给姑娘请安了。”
这由头倒是找得不错。
红药掏出帕子来装模作样地拭着唇角,心道徐玠这厮可真太会来事儿了,成天在刘氏跟前晃悠,嘴巴跟抹了蜜似地,把刘氏哄得恨不能马上就把红药嫁给他。
出得屋门,青画便将红药引去了东厢房,金二嫂正在屋中候着,见红药进来了,忙上前见礼。
青画很知机地退了出去,红药便开门见山地问:“是五爷叫嫂子来的么?”
金二嫂笑道:“回姑娘的话,是我们爷叫奴婢来的。我们爷让奴婢给姑娘带句话。”
说着她便往前踏了两步,快速而又轻声地道:“爷说那铜匣里头的红布下有东西,请姑娘尽早瞧一瞧。”
语毕又退后些,提高音量大声道:“爷说了,梅氏百货过两天会出一批新头面,到时候给姑娘送些来,请姑娘帮着分送各房。爷最近忙,就不亲来了。”
她有着一副好嗓门,洪亮而又脆爽,这一席话,估计整间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便在她语声的掩饰下,红药自袖中取出铜匣打开了,依徐玠所言,于红锦垫布下找到了字条。
那字条上只潦草地写着四个字:
【小心石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