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天开。”黄朴摇了摇头,眉眼平静,似是连“不屑”这样的表情,都吝于展现。
九影沉默地站着,并未搭话。
黄朴亦未去看他,只抬头望向那一勾淡月,语声悠长:“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法子把李氏弄死,届时举国皆哀,他就能趁着奔丧之机回京了,真是……”
他的手又抬了起来,按向眉心处,倦意浓得似是化不开:
“目今却是人家占了先手。他人已在京城,身处下风,又被我们威慑住了,这才一副老实样。若不然,你以为他会心甘情愿把宫里这些人拱手交给咱们处置?”
九影仍旧不出声,如一根虚幻而又僵直的石柱。
黄朴实则也并非问他的意思,不过是厘清思路罢了,停了数息,道:“你接着说,两卫守着仁寿三宫,又待如何?”
九影这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叉手道:“回主子,属下事后想了想,总觉此事蹊跷。两卫分明人手吃紧,却将仁寿三宫护得严密,这很不正常,属下便斗胆将万寿云剔除了出来。”
言至此节,他停顿了一息,又续道:“余下那几人与她情形相仿,都是突然便被什么人或事妨碍,以致动弹不得的,属下也把他们都单列了出来。”
“依你所见,他们这是被人发现了?”黄朴换了个坐姿,扶案的手摩挲着粗瓷茶盏,似在描绘其上纹路。
九影肃声禀道:
“是,主子。属下虽然人在羽林军,进不了皇城,但多少也能听到些消息。据属下所知,两卫最近又从辽北募了一批青壮,眼下正在某隐秘之地操练,属下据此推断,两卫人手相当吃紧。
此外,徐家才出生的三个男丁并有孕在身的周氏,才是需两卫全力护卫之处,最多再加上个柳神医。而仁寿三宫,依属下浅见,委实并不紧要。可他们却偏将其纳入视线,可见万寿云或是别的什么人,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本朝皇室姓徐,而其所谓三个刚出生的男丁,则是指才出生的三位小皇子了。
黄朴低低“唔”了一声,屈指在竹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旋即作出决定:“既如此,除去便是。”
“属下遵命。”九影叉手应道。
黄朴施施然举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复又将之置于竹案,单手扶案,缓声问道:“我叫你安排的人,你可都安排下去了?”
九影似乎愣了一下,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躬身道:“回主子,向采青已经被朱家买去了。”
“甚好。”黄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步我缓谋良久,终是派上了用场。你告诉她,尽心服侍朱老太太,很快她就会去东平郡王府的。”
“是,主子。”九影垂首应了一声,迟疑片刻,又道:
“另外,属下今日收到消息,定国公府下月初五要办认亲宴,殷巧慧和另一个叫做顾红药的宫女,都会被认作义女。帖子已经散下去了,邀的多为亲朋并几位交好的勋贵,余者一概未请。”
黄朴眉峰动了动,目中有了一丝异色:“一下子认两个女儿么?”
“是,主子。”九影说道,又进一步解释:“属下已然查明,这顾红药乃哕鸾宫八品典事,原先很得三公主宠信,去年国公夫人作寿那一日,这顾红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殷巧慧的命。
其后,国公夫人进宫谢恩,曾与顾红药有过一次长谈,万寿云说这是她亲眼所见。再后来,顾红药出宫当日,被一乘骡车接走,直接去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