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了,托你的福。”红菱笑道,面上带着自然而然的红晕,略略低头。
旋即,便蹙起了眉。
红药的鞋帮子上,沾着几粒黑泥。
她举首而笑,将帕子向额角拭着,随口问道:“我去了这样久,你一个人落了单,可是没遇见甚么人与事罢?”
“没有。”红药立时道,面无异色地又笑:“罢了,咱们也别在这儿聊了,还是快些去吧,别叫贤妃娘娘等着。”
红菱眸光闪了闪,面上笑容温和:“那咱们走吧。”
语毕,微微转眸,仿佛不经意间看向角门,却见那门扉虚虚掩着,并不曾关严。
“你怎么不走?”走在前头的红药忽于此际转身,朝她招了招手,笑得一脸灿烂。
红菱忙提步跟上,口中笑语:“我落一落汗,这满头汗味儿的也不好。”
轻轻巧巧便把话岔开了。
接下来,诸事顺利,二人去得储秀宫,正逢着贤妃娘娘心情好,便予了她们各一钱银子的赏封,也算是收获颇丰。
除此之外,再无枝节横生,红菱与红药双双交了差事,便各自忙去了。
已而便是盛夏,天气一日热甚一日,小库房的棉帘子也终于换成了竹帘,还是红药亲自动的手,芳葵便又把那“好亲亲姐姐”叫了几十声。
而随着天气日渐炎热,尚寝局的忙碌,亦告一段落。
今年夏天热得反常,连着几个大朝会,皆有老臣当堂中暑晕倒,据说有一个还把牙齿给磕掉了。
建昭帝体恤众爱卿辛苦,特意将年满五十的臣子单列了个名单,挨家挨户地赏冰块儿,有几日天气太热,他索性便免了早朝,让大伙在家消暑。
这般热的天儿,皇帝纵使是条真龙,那也得钻水里取个凉不是?更何况,皇帝陛下如今亦不过**凡胎,整天身上汗浸浸地,自也没那心思跟美人儿耳鬓丝磨。
如此一来,六宫自然也就消停了,各路美人偃旗息鼓,安心在宫里养精蓄锐,预备着天凉再战。
闲时岁月容易,这话实则也只得听听而已,并作不得数。
宫中岁月,又哪得一日是容易的?便无事亦要生出事来。
这一日,恰是小暑节气,红药晨起梳洗毕,因见天阴沉沉地,恐要落雨,便去到院中,将几盆茉莉逐一搬到廊下。
从前,她还是个老太太的时候……咳咳,这话听着挺怪,可却是事实。
总之,这人吧,年纪一大,就爱个莳弄花草,如今虽然重返少年时,老毛病却是丢不掉,因此,这院子里的花草,基本上都是红药在照料。
今年天时虽不好,茉莉却开得格外热闹,一茬一茬地开着花,红药时常掐来插瓶,故此对这几盆便十分上心,此刻也是怕被大风刮坏,这才不辞辛苦地搬运来去。
正忙出一头的汗,忽听院门上传来剥啄之声。
“谁呀?”红药心头微动,暗想来得好快,面色却是如常,将最后一盆花搁好,便走去了门边拨栓。
“红药姐姐,是我,芳草。”门外传来芳草刻意压低的语声。
红药忙将门打开,尚不及说话,芳草已然当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伸头往她身后瞧,低声而快速地道:“姐姐随我来,于姑姑找你。”
说着将红药一拉,直往外走。
红药见状,自不便多问,芳草亦不说因由,带着她匆匆来到于寿竹的住处。
在六局一司,凡六品职司者,皆有单独的一进院落住着。而如于寿竹等七品女官,则是四人一所两进的院子。
不过,虽说是四人同住,那院子却是以女墙隔开的,每个人都单独开了门户,勉强也算一人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