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啦”,脆而纤薄的纸页翻动声,随风入得红药耳中,而后,便是徐玠一字一顿的语声:
“重、生、之、富、贵、大、闺、女。”
粗嘎的声线,被风声切割着,几乎连不成句。
红药飞快转进照壁。
两息之后,她又行云流水般自另一头绕了回来。
一应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阻滞。
“我就想瞧瞧那照壁上头雕的什么花儿。”若无其事地、爽朗地笑着道,她的脚底如装了风火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至徐玠跟前,明亮的眸子里仿佛粘了浆糊,紧紧粘在他手中的那叠纸上。
一瞬间,那迫切而又期待的眸光,竟仿佛能瞧见火星子。
“顾管事怎么又回来了?”徐玠用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看着她,唇角勾了一抹淡笑。
红药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回来帮你救大齐。”
语毕,伸手一指那叠纸,面上竟是十分罕有的一个甜笑:“五爷,这个能给我瞧瞧么?”
徐玠看了看自己的手,作醒悟状地“哦”了一声,扬了扬那叠纸,“你说这个啊——”
故意拖长的语声,将红药的脖子也抻长了,梳了双髻的脑袋像牵了根绳儿,徐玠的手晃到哪里,她的脑袋就转向哪里。
“成啊,顾姑姑想瞧,那就瞧瞧呗。”徐玠很是爽快,一手便将纸页递了过去,半点迟疑皆无。
红药此时哪还能想到旁的,迫不及待地一把接过,匆匆向那纸上扫一眼,登时那眼睛就亮了,欣喜地道:“这……这是大结局?”
“算是吧,还没写全。”徐玠负了两手,一脸地淡定,又朝红药身后抬了抬下巴:“我说,顾管事怎么不走了哇?”
“走什么啊?不是商量着救大齐么,继续商量,继续商量。”红药没口子地道,头也不抬,一屁股便坐在了台矶上,如饥似渴地翻动纸页读了起来,像是恨不能一脑袋扎进去才好。
徐玠笑微微地看着她。
果然,对付顾老太,话本子就是杀手锏啊。
不枉他前几日写到半夜。
委实是关键时刻,这东西比什么家国大义都管用。
他拂了拂衣袖,模样极为从容。
经此一事,他再度断定,这些话本子,就是顾老太的命根子。
前世她咽气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本话本子,徐玠颇费了些力气才从她手里抠出来。
过后,他便将所有话本子都烧给了她,让她在天之灵瞧个痛快。
不想,眼开眼闭间,他二人居然双双重生,而他手头的话本子,更成了勾住对方的关键。
想他徐五爷也是歹命,前世为这老太太抄话本子抄了十来年,重生之后,还得继续干这行当,且还不是抄,而是回忆着写。
有好些话本子,至今还在李婆子手中。
得寻机讨回来。
还有菜谱。
今日带来的这几道菜,是他苦心冥想了好久才回忆起来的,再多的却是没了,而若是仅凭这几道菜,想要让红药长长久久地帮他,却是不易。
所以,菜谱比话本子更要紧。
徐玠暗自琢磨着,瞄了一眼红药。
红药正老老实实坐在石阶上,一脸痴迷地读着话本子,对身外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徐玠就此断定,只要有话本子可瞧,纵使天塌下来了,她也不会多看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