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后是依墙而立两具大书架,高及屋顶,上列着经史子集并各类杂书,摆得满满当当,空气里亦似飘动着纸香与墨香。
到得此处,汤正德佝偻的腰背陡然挺直,健步如飞行至书架前,将左首当中一格的书尽数抽出,向木板上一按一弹,那木板竟“啪”一声弹开,露出了嵌于壁中的机簧,再用力一拉机簧,右首书架一震,随后,“嗒”地一响,向旁滑开了尺许,露出了一道暗门。
将诸物归于原位,汤正德推开了右首的大书架。
书架之后,是一间狭小的密室,约有五六步见方,搁着几只木箱,还有一只青瓷瓮,里头插着十余只画筒,一看便是有些年头的了。
汤正德闪身而入,看也未看那箱笼画作,而是向墙壁某处按了按,那书架立时“哗”地一响,回归原位,而密室正前方的墙壁则随之洞开,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阶。
他掏出火折,点亮早就备好的细烛,缓步拾级而下。
石阶并不平整,他一手秉烛、一手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小半炷香,拐个弯,前方忽地一亮,现出一间整洁的石室,光滑的四壁嵌着夜明珠,石案上还点着一支牛油烛。
一个身材挺拔、面貌斯文的年轻人,正端坐于案旁,一见汤正德,立时起身相迎:“祖父,您来了。”
“唔,你等急了吧?”汤自德和声道,阴沉的脸上,头一次有了一丝迹近于慈祥的神色。
只是,那张脸太过冷硬,这些微的神情,亦就此湮灭难寻。
斯文青年闻言,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孙儿并没等急,祖父却是辛苦了。”
说话间,他将石凳上的锦褥拿起来拍松,复又重新置之于凳,扶着汤正德坐了下来:“祖父歇一歇罢。”
汤正德也着实乏了,依言坐下,又命那年轻人坐在对面,方看向石室东角,淡声道:“你瞧见他了?”
“是,孙儿瞧见了。”年轻人道,神情十分平静:“孙儿猜想,他……便是祖父为我汤氏留下的后手吧?”
汤正德点了点头:“你看出来了。”
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显是对这年轻人的洞察力极为笃信。
年轻人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还要请祖父给小九指条路,告诉小九该当如何去做。”
汤正德目注于他,一瞬间,眸光亮得怕人:“九郎,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汤九郎闻言,斯文的眉眼间,陡然仿似有强烈的情绪喷薄而出。
然而,一息之后,他便又低下头,恭声道:“既然这是祖父的意思,九郎定当遵从。”
汤正德捻须颔首,面上的神情放缓了些:“好孩子,不枉祖父这么些年替你谋划。”
语至此处,拂袖起身:“拿上蜡烛,随祖父来。”说着便往东角行去。
汤九郎忙捧起案上烛台,紧紧跟上。
石室东角是一扇小门,推开门,便是一间更大的石室,屋中陈设精美,无论家什、玩器还是字画,无不名贵。
祖孙二人转过鸡翅木拔步床,那里又是十余级石阶,拾级而上,眼前豁然开朗,却原来是正前方的墙壁上,嵌着两块完整的水晶。
如此大而完整的水晶,极为罕有,千金难买,然汤家却将之嵌于墙上,可知其豪富。
祖孙二人立在水晶前向外瞧。
水晶之外是一架厚槅扇,细密的菱格将光影掩去,外头的人看不见里面,而里面的人却可透过槅扇,察看外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