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让修儿进来吧,他想你。”
子南雍摇了摇头:“听我说完……是关于你……”
“嗯。”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做了一番踌躇才缓缓道出:“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一个琴师,你喜欢的,在嫁给我之前,我听说了,但我……从没问过你,到了如今……也不会再问,那可是你喜欢的人啊……你是我的妻子,我便不会让你为难……”
吕若登时愣住,“啪嗒”一声落了泪,顿觉一丝愧对,低头“嗯”了声。
这二十年来,她从没忘记与那个琴师的一个月,只是藏在心底假装自己不想。
子南雍是个顶好的丈夫,温柔,乐观,担当,呵护,满足了吕若对圆满婚姻的美好想象,所以她也无时无刻地不在内疚自责,从而对丈夫投入更多的心思来弥补。
就在她终于快要忘掉那个人时,子南雍倒下了。
他继续游离着气息:“自我病倒后,曾私下找人去查过那人,呵呵,你别气我啊……”
吕若苦笑:“主君说的哪里话,妾身……”
子南雍握住她手:“他在燕地……蓟城,我派人给他……去了份信,要他来濮阳,照顾你们母子……妇人可以改嫁的,若是……你们还有情意,我也乐见……你重新有个依靠……
“家财和地位终归是身外之物,若是心空了,那些……再多也只是浮华,远比不上一个贴心的人陪在身边来的充裕……这我是知道的,因为……”他笑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心口,“你在这里,我知道的……”
吕若已经泣不成声,埋头在他枕边失声痛哭。
子南雍被她哭得伤神,笑不太出来了,双目盯着房梁,好像他说话的对象坐在那上面似的,喃喃自语道:
“若儿,我喜欢你,真的非常喜欢,我没想到当初冲动娶你竟会是这么正确的决定,你就是……我要寻来做妻子的人。
“我不介意你当初的流言蜚语,也不在乎什么清白之身,现在……只是……我不想……你在我走后难过……所以……”
他叹了一口气:“擅自给他写了信……也不知你还惦不惦记,也许是我一厢情愿了,你不会……怪我吧……”
吕若心里五味杂陈,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口,拼命摇了摇头。
她没想到子南雍竟会有这番思量,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觉得自己更歉疚了。
二十多年很长,足以忘掉一段海誓山盟,再重新收获一段刻骨铭心。
二十多年很短,她还没过够与丈夫相敬如宾的幸福日子。
如果能用自己的命去救丈夫一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换命。
只要能再见一次他那温柔和煦、神采奕奕的笑脸,只要能让丈夫重新站起身、在槐树下抱着自己,她愿意牺牲一切。
可惜不能。
……
……
濮阳城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又是三年。
子南雍也逝去了三年,而他往蓟城去过信的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是日,恰逢年轻的卫君子南修大婚,城里很久没有热闹事儿了,人们纷纷上街挤到主路围观,想讨个好彩头,也顺便一睹新人的风采。
而鉴于卫君在大秦的憋屈身份,婚事并不好大操大办,更不可铺张,院内都没挂多少玄布,马车形制相当简单实用,但仍是今日濮阳城中的头等大事,人们从一早就开始议论。
这家人好像低调惯了,从祖上不知多少辈开始就一直敛着性子,世世代代都不知道“野心”两个字怎么写,缩着脑袋保住了命,不然卫国也不会在十几年前的统一战争中侥幸存活。
至于为什么会存活下来,大家都猜那位陛下也许是忘了。
如今引起众人关注的,并不只是卫君,还有这位卫君的母亲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