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接近中午时分,村头那个大喇叭上,播放着那位著名的豫剧演员崭新的唱段: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
大街上冷清下来,姚远把手揣在棉袄袖筒里,慢慢往家里走,琢磨着怎么去和姜姨解释。
走到自家门口,铁院门开了,抗抗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姚远看看抗抗,叹一口气说:“这下,把咱妈给惹急了。”
抗抗说:“这个锅,我来替你背吧。就说是我不主张告诉妈真相的。”
姚远就摇摇头说:“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她就是一时生气,她自己会想明白的。”
抗抗就问:“现在咱们咋办?”
姚远说:“还能咋办?我惹的祸,我去负荆请罪呗。”说完,就揣着手,往姜姨的院子里走。“
姜姨还躺在里屋的床上哭呢。从姚远出事,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又糟了多大的罪,操了多少心呀!这个大傻,竟然和她装傻,让她白白地这么难过心酸了一年!
想着这些年,自大傻他妈没了,她开始管着大傻吃喝,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欣喜、心酸、心痛,当真是有喜也有乐,有苦也有愁,五味杂陈,此时一起涌上心头。
正心里不是滋味,姚远和抗抗就进来了。
姚远站在里间的门口,半天才说:“妈,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你如果想骂我,你就骂吧,我听着。”
抗抗就在后面说:“妈,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大傻,这事儿关乎着他自己的性命,也关乎着张代表的前程。万一漏了,张顺才就当了矿机的家了,咱都得跟着倒霉。妈你就理解理解吧?”
姜姨不搭理他们,回过头去躺着了。
姚远就又说:“妈,你如果还不消气,你就拿笤帚疙瘩打我一顿。要不,我给你跪下?”
抗抗就又接一句:“差不多行啦,还真得让他给你跪下呀?你怎么教育我来着?这会儿到你自己身上了,就没玩没了了是不是?”
姜姨还是不说话。
姚远就当真在门口跪下了,嘴里说:“妈,是我不对,我给你认错。”
抗抗就急了说:“你干啥呀妈?大傻都给你跪下了,你还要咋着啊?还得逼着我也给你跪下呀?”
这下姜姨绷不住了,从炕上爬起来骂:“我又没死,你给我下哪门子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啊?”
姚远就冲着她笑:“妈,你笑一下,比黄金可贵重多了。”
抗抗说:“看看,你老人家多有面儿啊,逼得女婿给你下跪!”
姜姨只好下地,把姚远拉起来说:“我不死之前,用不着你给我下跪!”接着就骂抗抗,“你个死丫头,学着长心眼儿了,这一唱一和的干啥,说相声啊?”
抗抗说:“说相声能把你逗乐了,不跟我们犯别扭也行啊。”
姜姨终于忍不住,裂开嘴笑了。看看姚远说:“我就是心里一时想不开,打了你一巴掌,接着我就后悔了。大傻啊,你不怪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