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姚远让抗抗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他搂着她,然后再让姜姨坐上后座,自己两条大长腿在地上一蹬,自行车就沿着公路走起来,越走越快。
到了汽车站,最早的一班车还没有来。姚远怕呆的时间过长,被别人发觉了,就到车站周边打听那些停在马路边上的马车和拖拉机,看有没有去抗抗插队那个县的,果真有一辆马车是那个县的,要等天亮了回去。
姚远塞给赶马车的中年人五块钱,让他现在就走,把姜姨母女俩捎到县政府门口去,赶车的答应了。
抗抗陪着姜姨上了马车,眼泪汪汪地看着姚远。
姚远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硬起心肠来冲抗抗喊:“我不去接你们,不许回来!”
马车慢慢走起来,抗抗坐在马车上,看着姚远越来越远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姜姨拍着她的后背说:“带着孩子呢,看哭坏了身子。这不算什么。当年你爸爸上了朝鲜战场,我都没指望着他活着回来,不照样熬过来了?大傻做事仔细,心思重,他一定会有办法对付的。你好好的,她才能放心不是?”
抗抗就哭着说:“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姜姨就骂:“胡说!你不活肚子里的孩子咋办?那可是他的血脉!”
说着闺女,心里也是起了阵阵悲凉。这好日子没过几天,想不到一眨眼就变了这个样子。
姚远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还黑着。村口那个大喇叭里,广播体操已经放完了,正放着《东方红》,拖着时间,等着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
姚远去姜姨那边,自己下了一锅面条,放了三个鸡蛋,都吃了,这回算是吃的饱饱的。
姜姨和抗抗走,带不了太多的东西,只带了些红枣和阿胶,临走姚远又把抗抗的奶粉都给她塞到包袱里。姜姨怕抗抗冻着,还带了一床薄棉被。
她们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这些东西留着也没有用,姚远就什么好吃什么了。
吃过了饭,姚远把姜姨这边的炉子封死,锁了门去自己那边。
今年抗抗有了身孕,姚远这边就得生炉子了。这屋是木床,没有炕。怕抗抗在里屋睡觉冷,姚远去厂里找人焊了个铁皮的暖气包,把外间铁皮炉子的烟道引到里屋的铁皮暖气包里,再经过里屋的烟道出去。
这样,只要屋里炉子不死,里屋也很暖和,冻不着抗抗。
骑着自行车来回跑了四十里地,姚远也感觉累了,就又躺回床上去,打算再睡一觉。
被子里仍残留着抗抗身上的气息,人已经离得他越来越远了。
想到抗抗,姚远心里不免难过。这是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孩。
姚远胡思乱想着,就在床上慢慢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