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实。
其实庆元寨的老人和女人并不怯战,可益丰的妻子搅乱了一切。鹿族人攻寨的时候,她领着三个孩子躲进房间,因为男人都上了警戒塔,身边没有护卫,她叫了十几个身材健壮的妇人充当保镖,拒绝服从天浩的命令参战。
上面的人如此,下面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总体计算下来,包括益丰在内的一百二十六名战士,庆元寨其余的人没有出过半点力气,从头到尾躲在屋子里旁观。
“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在你我都是一个部落兄弟的份上,我连这一百个鹿族人都不想分给你。”天浩用遗憾的目光注视着益丰,仿佛看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蠢货:“开战前我就说过,这次我们必须团结合作才能取胜。现在我才发现,庆元寨有太多的聪明人,难道你们觉得别人都是傻瓜,只有你们最聪明,什么也不用做,轻轻松松就能享受一切?”
房间里沉闷的气氛让益丰感觉很难受,随时可能窒息。他感觉嘴里有些发黏发苦,可就算喝再多的水也没法冲淡。看着对面,心虚的他视线迅速避开天浩,滑落到坐在旁边的平林寨头领广胜身上。那是个狡猾的家伙,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从中帮着劝解。他坐在那里慢吞吞喝着茶,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细细品味的东西。
三个人都有椅子,唯独漳浦寨头领建平躺在地上。发狠的天浩很有漫画书里变身获得超级战斗力的疯子,建平伤得很重,虽说并不致命,却需要很长时间疗养。他被打怕了,垫着一张兽皮躺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呆滞的眼睛看着对面屋角,连转都没有转过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益丰忽然感觉有些悲哀。
……一百个人。
老子辛辛苦苦带着人,拼死拼活打了这一仗,才得到一百个鹿族人。
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多了。
庆元寨已经毁了。虽说是座空寨,粮食和其它物资早早做了安排运走,藏在安全稳妥的地方,可鹿族人进驻的那天晚上天浩带人发动夜袭,熊熊大火一直烧到天亮。现在回去……剩下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散发着焦糊臭味的废墟。
一百个鹿族人能换回我的寨子吗?
战乱时期,地里的庄稼得不到照顾,今年恐怕谈不上什么收成,寨子里的人怎么过冬?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迷蒙,连益丰自己都没有发现究竟是什么时候流出眼泪。不是因为悲哀或者痛苦,而是来源于恐惧,以及对未来的绝望。
“帮帮我……阿浩……你,你不能这样。”他老泪纵横,丝毫不顾还有其他寨子头领在场,离开椅子,膝盖弯曲重重跪倒在天浩面前,不断地磕着头:“你得给庆元寨的人一条活路,让我们活下去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天浩皱起眉头,丝毫不为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我也没有夸大其词。做事情必须讲究公平,之前我们商量好的,按照各寨在战斗中的实际出力程度分配战利品。益丰,你不好好管束你的人,现在落到这个下场,你要我怎么帮你?”
益丰在痛苦中啜泣:“是你……是你放火庆元寨,是你烧掉的……”
“那是我们共同制定的战斗计划。”天浩的声音冷酷无比,他随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型兽皮,在益丰面前展开:“你仔细想想,从扰乱到最后的决战,每一个环节你都参与了讨论。还有这个,上面有你亲手按的手指印。”
抬起头,益丰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话,连哭泣都忘了。
没错,那的确是自己的指印。
谋算从来都是建立在幻想的基础上。
建平是个没脑子的粗人,稍微撩拨几句就能让他陷入狂怒。天底下最容易获利的事情就是挑拨离间,用嘴皮子驱动一个疯子充当免费打手这种生意怎么看都划得来。何况鹿族人的进攻路线已经分析清楚:永利寨、积麦寨,接下来就是漳浦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