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清晨,余宁不到卯时就醒了过来,看看天色,依旧下着小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直蔓延到远处,看来句容那边持续了快一个月的大涝这会还好不了。
偶尔听人闲聊,说起这一个月,王阳明简直愁的头发都要白了,来回奔波于句容,常州,扬州,金陵四地,仅仅一个月时间,就三次登临句容西北的宝华山,举行止涝文会。可是依旧效果寥寥,该下的雨还是下。
读了一会《孟子》,祝允明便在外面敲起了门,两人一起用过早饭后,提上了食盒和装着文房四宝的书箱,和祝允明一道上了马车,前往秦淮河畔的江南贡院。
跟余宁的新奇有些不同,祝允明的表情多少有些凝重,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参加乡试了。
三年前,他少年得志,踌躇满志的参加乡试,可谁料想,却遇到了一道怪题,当时担任江南贡院祭酒的鲍应取了《孟子》中的“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两字“顾鸿”询问出处,“顾”在《孟子》原文中是动词,作谓语,后面的宾语是“鸿、雁、麋、鹿”,而不仅仅是“鸿”,这样一搞谁挺得住啊?
当时陪他一起落第的徐文长气不过,便写了一首歪诗嘲讽鲍应:“礼贤全不在胸中,扭转头来只看鸿。一目如何能四顾,本来孟子说难通。”从此不再参与科举。
有了这样的阴影在前,祝允明这时候难免忐忑不安。
见祝允明面色沉重,余宁自然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祝兄不必担心,你可是扬州府数一数二的才子,经史诗集无不精通,若你都考不中举人,谁还有资格?”
听了余宁的安慰,祝允明哑然失笑:“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有一点我可得反驳你,你堂堂的圣前举人,豁下面皮吹捧我一个小秀才,违不违心啊?”
“真心话,真心话!”余宁打了个哈哈。
“叮,纵横术熟练度+3!”
余宁:……
马车刚到秦淮河畔就停了下来,外面的都大锦掀开车帘,说道:“祝少爷,余公子,附近的车实在太多,只能停在这里了。”
祝允明跟余宁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好。那就在这里下吧。”
余宁掀开车帘,背着书箱下了车,朝贡院那边眺望,忍不住瞳孔微缩。
之前他还奇怪,为什么贡院占地百顷,为什么贡院前面明明无甚车马,道路却有五十米长宽,直到此刻他看到街道两旁车马何止数百,举目望去尽是身穿青白两色秀才服的儒生。这才感叹这个世界文风之盛。
两万余才子仿佛啸聚了大半个江南的书卷气,以才气如云来形容都毫不过分。
跟都大锦道了声别,余宁背起书箱,跟祝允明一道进入人群,向贡院广场的入口挤去。
一路上倒是认出了不少熟人,比如身材微胖的陆希声,老熟人徐祯卿等等等等,一路行来,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余兄……”
“子扬兄……”
“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余宁一路不断打招呼。
在江南贡院广场的入口处站着一列披甲兵士,轮流搜查诸位学子的行李,以防夹带纸条等作弊物品,检查通过后递给他一块考牌。跟过飞机安检似的。
因此,考生的队列行的极慢,往往要三十到四十息才能检查一个人。
在排队时,余宁倒是在队伍前面看到了李寻欢,这位探花爷倒是挺淡定的样子,冲着余宁远远的拱了拱手,验过身份文书后,领了考牌走进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