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足下:某常以今之仕进为皆诎道而信身者,顾有不得已焉者。舍为仕进,则无以自生,舍为仕进而求其所以自生,其诎道有甚焉,此固某之亦不得已焉者。独尝为进说以劝得已之士焉。得已而已焉者,未见其人也,不图今此而得足下焉。足下耻为进士,贵其身而以自娱于文,而贫无以自存,此尤所以为难者。凡今于此,不可毋进谒也,况如某少知义道之所存乎?今者足下乃先贬损而存之,赐之书,词盛指过,不敢受而有也。惟是不敏之罪,不知所以辞,敢布左右,惟幸察之而已。
答杨忱书
承赐书,屈欲交之,不知其为惧与媿也,已又喜焉。闻君子者,仁义塞其中,泽于面,浃于背,谋于四体而出于言,唯志仁义者察而识之耳。然尚有其貌济其言匮、其言济其实匮者,非天下之至察何与焉?
某尝穷观古之君子所以自为者,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又思昔者得见于足下,俯数刻尔,就使其中有绝于众人者,亦未尝得与足下言也。足下何爱而欲交之邪?或者焯然察其有似邪?夫顾而自忖其中则欿然,其为貌言也,乃有以召君子之爱,宜乎不知其为惧与媿也。然而足下自许不妄交,则其交之也,固宜相切以义,以就其人之材而后已尔,则某也甚有赖,其为言也可以已邪?
答陈柅书
某启:伏蒙不遗不肖,而身辱先之,示之文章,使得窥究其所蕴,又取某所以应见问者,序而存之,以宠其行。足下之赐过矣,不敢当也。某懦陋浅薄,学未成而仕,其言行往往背戾于圣人之道,摈而后复者,非一事也。自度尚不足与庸人为师,况如足下之材良俊明,安能一有所补邪?虽然,足下过听,所序而存者,或非某所闻于师友之本指也,则义不得默而已。
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自非明智不能及此。明智矣,读圣人之说,亦足以及此。不足以及此,而陷溺于周之说,则其为乱大矣。墨翟非亢然诋圣人而立其说于世,盖学圣人之道而失之耳。虽周亦然。韩氏作《读墨》,而又谓子夏之后,流而为庄周,则庄、墨皆学圣人而失其源者也。老、庄之书具在,其说未尝及神仙。唯葛洪为二人作传以为仙。而足下谓老、庄潜心于神仙,疑非老、庄之实,故尝为足下道此。老、庄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不皆合于经,盖有志于道者。圣人之说,博大而闳深,要当不遗余力以求之。是二书虽欲读,抑有所不暇。某之所闻如此,其离合于道,惟足下自择之。
答余京书
某行不足以配古之君子,智不足应今时之变,窃食穷县而无势于天下,非可以道德而谋功名之合也。今足下贬损手笔,告之所存,文辞博美,义又宏廓,守而充之,以卒不迁,其至可量邪?顾告之非其所,推褒之语,不以实称,类有以不敏欺足下者。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己不知人也。”此亦足伤足下知人之明,独媿而已,不敢当也。
答王景山书
某愚不量力,而唯古人之学,求友于天下久矣。闻世之文章者,辄求而不置,盖取友不敢须臾忽也。其意岂止于文章耶?读其文章,庶几得其志之所存。其文是也,则又欲求其质,是则固将取以为友焉。故闻足下之名,亦欲得足下之文章以观。不图不遗,面惠赐之,又语以见存之意,幸甚幸甚!
书称欧阳永叔、尹师鲁、蔡君谟诸君以见比。此数公,今之所谓贤者,不可以某比。足下又以江南士大夫为无能文者,而李泰伯、曾子固豪士,某与纳焉。江南士大夫良多,度足下不徧识,安知无有道与艺闭匿不自见于世者乎?特以二君概之,亦不可也。况如某者,岂足道哉?恐伤足下之信,而又重某之无状,不敢当而有也。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圣人之言如此,唯足下思之而已。闻将东游,它语须面尽之。&lt;/div&g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