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二日]又诏河州置武卫、安乡城置蕃落各一指挥,仍差鄜延、环庆、秦凤路走马承受各就本路选募。上曰:“洮、岷蕃族繁盛,俟召王韶至,令议团结,庶它日可用。”王安石曰:“羌夷之性虽不可猝化,若抚劝得术,其用之也,犹可胜中国之人。”上曰:“昔商之顽民,本居中国,又以毕公主之,《尚书》‘既历三纪,世变风移’,况蕃夷乎?但日渐月摩,庶几有就耳。”
[同日]管勾都水监丞侯叔献言:“近准诏从所请开白沟等河,欲白沟为清汴储三十六陂及京、索二水为源,仿真、楚州开平河置闸,四时行舟,因罢汴渠。”上曰:“叔献开白沟河功料未易办,乃欲来年即废汴渠,更宜遣官覆验。且汴渠岁运甚广,河北、陕西资焉;又都畿公私所用良材,皆自汴口而至,何可遽废?”王安石曰:“此役若成,盖无穷之利,当别为漕河,用黄河一支,乃为经久耳。”冯京曰:“若白沟成,与汴、蔡皆通输,为利诚大。臣恐汴河终不可废。”上然之,诏刘璯同叔献覆视以闻。后璯等言:“白沟、濉河签直至淮八百里,乞分三年兴修。其废汴河行运,候白沟功毕,别相度。”从之。上曰:“璯详审,此必璯所议,意谓叔献大促遽也。”仍诏作三年兴修。
[十一月八日]丁未,王安石言:“以浚川杷浚黄河,自二十八日卯时至二十九日申时,凡增深九寸至一尺八寸,请以杷浚汴。”从之。上曰:“果如此,即大省夫力、物料。闻河北一军有用夫五千,而本军丁不过五千,一夫至用钱八贯。欧阳修常以为开河如放火,不开河如失火。果用夫劳民如此,即不如不开河。”安石曰:“若两皆为害,即开河用夫与放火、失火无异。若以万人一岁之力,能除千人百岁之害,即犹放火、失火之比也。今以万人之力,除十万人之害,即决须为之。《易》所谓‘毒天下而民从之’者,以其虽毒之,终能使之安利。故祈寒暑雨非不毒也,若无祈寒暑雨亦无以成物也,故亭之毒之,乃为天道,岂可但亭之而已!”
[十二月二十一日]王安石白上,欲且罢白沟,修汴南水利,上曰:“人多以为白沟不可为,而卿独见可为,若遂修成,甚善。”安石曰:“果不可为,况未曾费用功力,罢之诚宜。若可为,即俟时为之,何必计校人言也。”
[十二月二十二日]上善李靖结队法,召贾逵问之,逵以为非。诏中书、密院同议之,安石曰:“今但结三人为队,又结五人为伍,相抟执以观其孰胜,则其可用与否立见矣。”上乃令郭固与殿前司各为一法,试其可者。然以为靖能胜狄夷,又数称黄帝兵法,必晓古人伍法,其用三人为队,或必有意。安石曰:“后世无知兵者,靖能结三人为队,以当衰乱散斗之敌,宜其每胜,比之韩信则已不及。至于黄帝兵法,必非靖所能知。盖自黄帝以来即有伍法,岂容历代圣人智不及靖,而不能结三人为队也?”上曰:“韩信以数十万当项羽十万,靖以万人当颉利一国,靖未必不如信。”安石曰:“自蚩尤以来未有如项籍者,颉利乃衰乱之夷狄,李靖率习战之士,深入敌地而发其机,又乘其不戒,则其胜之固易。”上曰:“兵固欲措之于易胜。”安石曰:“措易胜与难胜乃为奇,措易胜与易胜不足为奇也。”冯京曰:“陛下论兵高远,非群臣所及。”安石曰:“天锡陛下圣质高远,与尧、舜、汤、武固无以异,论兵诚为高远。然先王虽曰张皇六师,克诘戎兵,其坐而论道,则未尝及战阵之事。盖以为三军五兵之运,德之末不足道也。孔子亦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以为苟知本矣,末不足治也。”上曰:“事亦有趋时者,如宣王乃以北伐为先。”安石曰:“宣王所以北伐,乃以能分别君子、小人,用吉甫、张仲故也。若十步之内,君子、小人曾无所分别,不知如何能胜玁狁?然则宣王所务又有在北伐之先者。陛下修身齐家诚无愧于尧、舜、汤、武,臣若见陛下少有阙失,岂敢顾望不谏?然即位六七年,未能成尧、舜、武、汤功业,必有与尧、舜、武、汤不同处。《诗》曰:‘思无疆,思马斯臧’‘思无邪,思马斯徂’。人君苟出于诚正,则马可使臧,可使徂,而况于人乎?然则无人为将率,非陛下所患,况今日四夷类皆非豪杰,无足以累圣虑者。”上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