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虽无不统,然亦不过如古冢宰,只掌邦治,即不掌邦教、邦政、邦礼、邦刑、邦事,则虽冢宰亦有所分掌。今制置三司条例岂是卑者之事,掌之有何不可?”又云:“制置条例是人主职业,所谓制度也。《礼记》曰:‘非天子不制度。’臣不知制置条例使宰相领之,有何不可?”
[八月十四日]初,上言:“三司副使不才,如何更择人?”王安石以为才难须务考绩,上曰:“刘晏在江、淮,所任多年少俊鋭之人,今如荣諲辈颓堕不晓事,何所用之?”曾公亮曰:“令吴充奏更用人可也。”已而遂罢荣諲、张刍等,皆令补外。上又论判官多不才者,兼三司多侵夺有司职事,事非其事。安石曰:“三司所治,多是生事以取赂养吏人,不然则三司何至事多如此?止如纲运抵京,必令申三司,然后库务敢纳,此不过吏乞千数百钱,然因此留滞纲运,而送纲者所费不但千数百钱而已。又三司所治事,近则太详,远则太略,所以详近者,凡以为吏人便于取赂而已。若欲省此等事,则当先措置吏人,使廪赐厚而员不冗,然后可为也。人主理财,当以公私为一体,今惜厚禄不与吏人,而必令取赂,亦出于天下财物。既令资天下财物为用,不如以法与之,则于官私皆利。”
[九月]上问:“程颢言不可卖祠部添常平本钱事,如何?”余曰:“颢所言以为王道之正,臣以为颢所言未达王道之权。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嫂溺不援,是豺狼也。今祠部所可致粟四五十万,若凶年人贷三石,可全十五万性命。今欲为凶年计,当以凶岁为之,而国用有所不暇,故卖祠部所剃三千人头,而所可救活者十五万人性命。若以为不可,是不知权也。”
[闰十一月十九日]上曰:“侯叔献有言义勇上番文字,必是见制置司商量来。”余曰:“此事似可为,恐须待年岁间议之。”旸叔曰:“今募兵未消,又养上番义勇,则调度尤不易。”余因为上言募兵之害,终不可经久,佥以为如此。余曰:“今养兵虽多,及用则患少,以民与兵为两故也。又五代祸乱之虞,终未能去,以此等皆本无赖奸猾之人故也。”上因问府兵之制,曰:“何处言府兵最备?”余曰:“李邺侯传言之详备。”上曰:“府兵与租庸调法相须否?”余曰:“今上番供役,则以衣粮给之,则无贫富皆可以入卫出戍,虽未有租庸调法,亦可为也。但义勇不须刺手背,刺手背何补于制御之实?今既以良民为之,当以礼义奖养。刺手背但使其不乐,而实无补也。又择其乡闾豪杰为之将校,量加奖拔,则人自悦服。今募兵为宿卫,乃有积官至刺史、防、团者,移此与彼,固无不可。况不至如此费官禄,已足使人乐为之。陛下审择近臣,使皆有政事之材,则他时可令分将此等军。今募兵出于无赖之人,尚可为军厢主,则近臣以上,岂不可及此辈?此乃先王成法,社稷之大计也。”上良以为然。
[是年]上曰:“章辟光者,相公言其为人果然,所言但为身计而已,以为人多排蔽臣者。”余曰:“此人本亦无文学,不知何以能上书合圣旨,疑有所假手。”上曰:“所上书文辞亦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