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孔子叹人既以知称,乃不能辟罗网陷阱之患,是岂足为知哉!君子之知则不然,守乎中庸之道,能周旋委曲俯顺天下之情,时刚则刚,时柔则柔,可行则行,可止则止,素患难行乎患难,素夷狄行乎夷狄,故祸不能及也。宋桓魋欲害孔子,而孔子曰:“天生德于予。”唯有德者能受正命,则死生岂患之乎?又厄于陈、蔡,而弦歌不衰,此见其穷而不困,忧而不畏,知祸福之终始而不惑者也。盖能守中庸,所以然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易》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在《易》言颜子之去恶,在《中庸》言颜子之就善也。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强哉矫”者,言此强可以矫北方之过,矫枉而归诸道者也。国有道者,泰通之时,君子出而行道,不可变而为蔽塞焉,此其强可以矫素隐行怪之枉也。《语》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国无道者,上下不交之时也,当守道于己,至死而不变其节。孔子盖恶当时之人为中庸,道不用于世,遂半涂而废,故曰至死不变,此其强可以矫半涂之枉。下文盖伤之也。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申屠负石赴河,仲子辟兄离母,是行怪也。君子必遵中庸之道,行之悠久,不为变易。苟半涂而废,非君子所为也。昔子贡谓孔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而请少贬焉。公孙丑谓孟子宜若登天然,使人不能几及。此二子者不知孔、孟遵中庸之道而行之,故反欲贬之也。樊迟请学稼,此盖废圣人之道,欲学野夫之事,故夫子鄙之。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