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府似乎有一种与外界隔绝的魔力。
只要到了这里不管外面洪水滔天都淹不进来,相柳只需要过自己的生活就可以。
直到二月红去世那年,她才明白有这种魔力的并不是红府,而是这个人。
在百岁之后,二月红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过一天少一天。
他交代着相柳从前交代过无数次的事情,又在五百多天后忽然释怀,不再说那些过往。
二月红不喜欢晒太阳,他喜欢看雨,可是那天傍晚,他说想看看夕阳,晚上还想吃相柳煮的面。
那时候相柳就意识到了。
等她在厨房忙活完,把面放在他手边的时候,直到热气散尽,也没人动一口。
相柳在他身边坐了很久,直到解雨臣赶来。
她很困惑:“又没有人通知你,你怎么来了?”
“你家看门的去找我了。”解雨臣微喘着气,“小姑奶奶,接下来交给我吧。”
次日她看着解雨臣熟练地指挥众人在红府忙前忙后,自己在门槛边边上坐着,就看着院子里那口大红棺木。
张起灵站在她身边,像是在陪着她,又像今天人太多,他是无处可站,只能站在她身边。
“你昨天怎么想到去找他的?”相柳双手托着脸颊,问道。
张起灵回答得冷静:“觉得应该去找他,就去了。”
他垂眸看着相柳的脑袋顶,朝她伸出手:“起来走走。”
“不想走——”相柳的脑袋越来越歪,直到抵在门框上。
张起灵换了个提议:“去休息。”
“不想睡觉。”
张起灵嘴唇抿紧了一些,忽然说道:“你是我妹妹?”
相柳抬眼看了看他,懒洋洋地答到:“异父异母的。”
“可你是我妹妹。”张起灵依旧坚持,“你从没喊过我哥哥。”
“你也没叫过我妹妹啊。”相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时候犟起来。
“妹妹。”张起灵蹲下身,再次朝她伸出手,“不要伤心。”
“我没伤心,就是有点不习惯。”相柳嘟囔着把手搭在他手上。
张起灵一把将她拉起来:“会习惯的。”
就像他一样,总会习惯自己和世界都不同。
相柳扬起一个笑脸:“感谢你聊胜于无的安慰。”
“大哥,你也一宿没睡吧。”她勾上张起灵的脖子,“走,小妹请你吃早饭。”
二月红是喜丧,来往吊唁的人脸上都不见悲色,言笑晏晏。
解雨臣腰间系着红布,站在门口还礼。
看得出来他眼眶也红了,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规矩和人情,总是有些矛盾。
相柳带着张起灵去摊上吃面,面摊老板对他俩的脸都熟了,知晓他们是二月红府上的,直接上了面还卧了鸡蛋,分文未收。
“从前多蒙二爷关照,饥荒时候我爹妈才没被饿死,现下他老人家去了我也没什么报答,两碗面总是请得起的。”
相柳注意到面摊上还放着一块白布,看来这位老板也是一早知道消息就去府上吊唁过了。
哪怕他仅仅只是在几十年前可能受过二月红都不记得的恩惠,先下二月红去了还是在第一时间上门。
未来几天红府上门客怕是不会少了。
相柳戳着蛋,问张起灵:“你说人死后的葬礼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都死了,也看不见,这葬礼也就全了活人的念想吧?”
这个问题带着点哲学,如果问普通人,他们大概会说落叶归根,葬礼热闹些也不算白来一趟人间。
可询问的对象变成了张起灵,一个脑回路奇特的盗墓贼,就注定了这个回答并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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